每次这样,姨妈的话都惹得母亲掉眼泪。
而现在,母亲总算是熬出来了,弟弟承位淮南王,那姨母倒像换了个人似的往前凑,恭维着母亲天生福运,苦尽甘来一类的,想法儿将她的女儿塞入了王府。
崔芙就是因为远嫁,顾不得娘家的事情,若是在家的话,才不会让行舟娶了姨母的女儿呢。
所以对于崔行舟另有红颜一事,崔芙倒是乐见其成。
不过姐弟俩也是匆匆一语,顾不得细问,崔行舟便去前厅见客去了。
王府的寿宴很是热闹,流水宴席要摆上五日,堂会上也是遍请了当地的名角登台。
不过相较于往年,今次来王府贺寿的宾朋还是少了一些的。
崔行舟明白,这跟朝中有人弹劾他拥兵自重,大有关联。
当今万岁对于先帝册封的几个异姓王一直颇为忌惮,如今眞州匪患在一年前大为改善,万岁自然迫不及待要卸磨杀驴。
官场上最讲究风向。如今拂面春风吹不到眞州的地界,自然有那头脑灵光的领会圣意,避嫌不肯前来。
行走官场,有时候便是宦海沉浮,虽然前厅花园子里丝竹声不绝于耳,可是谁又能知下一刻会不会跌落深渊,满门抄斩?
酒席上觥筹交错,与淮阳王一桌子的人自是满脸带笑,却在话语里处处透着玄机,似有刺探之意。
而另外些人,不过是满口的阿谀奉承,希望在王府的席面上捞些好处,从淮阳王的嘴里讨得一官半职。
举凡应酬酒会,这些个都避无可避,崔行舟一早都是习惯了的。
趁着酒席之后,游园茶会开始,淮阳王借口不胜酒力,便去了书斋休息。
此时书斋无人,崔行舟独坐在一方檀木书桌旁,眼望窗边飞檐外的一方蓝天。
桌面上摆着的,几张亲眷求官的书函。头几份,都是未来岳丈廉家的几个侄儿的。
因为是姨母亲自送来,总要赏脸一观。可是这几位求官的,实在是不堪重用,方才在酒宴上姨母又硬推着为人木讷的姨父来说,姨父不擅长当说客,说得磕磕绊绊,反而要崔行舟善解人意地代为圆场。
这类人情,每日里不胜枚举,若是往常,崔行舟必定舍了未来岳父的脸面,办得妥当就是了。
可是想到未来岳丈竟然听了姨母的唆使,唤着小厮去灵泉镇刺探,却触了崔九的逆鳞。
灵泉镇布下天罗地网,静待反贼自投罗网。哪里容得有人来搅闹?
这类公事,他更不会拿去跟姨母和表妹解释。
淮阳王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女人,不管姨妈今日的提议是否有廉苪兰的意思,他都要给表妹一家敲敲边鼓。
是以那剩下的几张“家书”,他连看都未看,径直扔到一旁的香炉子里去了。
前堂宾客甚多,可崔行舟一时起了惫懒之心,不想去做人情的应酬。王府的气氛喧嚣热闹,可他只想静一静。
于是只带了小厮莫如,从后门里出了王府,沿着江岸上了船。
此时虽然是春季,可入夜依旧有凉意,他在寿宴上饮了些酒,被凉风一吹,便有些上头。
行船的船夫问小厮莫如要往哪里,莫如看了看靠坐船舷的王爷,也说不出个方向,只让船夫,一路漫无目地行驶,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灵水镇的船坞。
母亲的寿宴未散,他明早就得折返,若去军营,来回时间太紧凑了些,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北街有现成的屋宅,此时深夜无人注意他的行踪,也可以囫囵睡上一宿。
于是便崔行舟缓了些酒劲便让船夫靠岸,然后一路伴着满头繁星,一路闲散走路,来到了北街上扣门。
再说柳眠棠,自从买了店铺后,便催着工匠修缮店铺。
只用了几日的功夫就将铺子打理出大概的样子,可是夫君不知跟着赵神医一起去哪里应酬去了,迟迟不见过来。
今日她去街上请木匠回来搭货架时,还想着官人应该能折返了,没想到夜里时,门环真的就响了。
听了宅门口的声音,柳眠棠连忙爬起来。
这几日里,她怕夫君半夜返家时,看见自己蓬头垢面相迎,所以总是临睡前,让李妈妈帮她编了歪在耳侧的麻花长辫子。
听到夫君的脚步声时,她已经换上了合体的百褶裙,还给唇上点了些胭脂,然后趿拉着绣花便鞋,头脸整齐地迎出了房门,冲着官人羞怯一笑:“官人回来啦!”
因为此时已经夜色,崔行舟原打算悄无声息地在厢房里睡一宿的,谁想到这眠棠竟然还没睡,没等他入一侧厢房就迎了出来。
而且不容他说话,小娘子便撩起了门帘,眼巴巴地等着他进来。
崔行舟微微凝神望去,那妇人几日不见,似乎有美艳了几分。她虽然这几年经历坎坷了些,可大约容貌姣好,得了男人的疼,并不曾叫她承受风餐露宿之苦。那肌肤莹白,一双美眸里流露得也是一派没有被玷污了的天真。
这样的一双眼望过来,总是会叫人忍不住卸下防备,也难怪唬得两位店家将店铺作了贱价卖给她。
崔行舟一边懒洋洋地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迈步入了充满馨香的屋内。
有了前两次官人夜袭的经验,自认为是新妇须得重头学起的眠棠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这几日,她带着李妈妈买了腌肉,备足了鸡蛋粮油。就算夜里有人肚饿,也能立刻割肉切片,炒香喷喷的饭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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