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场景突地变了。
长河、旷野、乌云,一切的一切都好似滴入水中的一点墨水,迅速地晕染开来,很快便幻化成了另一副模样。
唯一不变的是幽深的黑。
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道路,有穿着铁甲的无头的人从上面走过。
它们手上执着长矛,就似巡逻的士兵一般,麻木机械地走着。
商折霜与司镜对视了一眼,显然不明白现在出现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但就在商折霜梭巡四周的时候,突地看到了一抹让她险些惊呼出声的身影。
女子穿着火红的小袄与绣花棉布鞋,手中拎着一扎药,面上带着温暖柔和的笑意,正朝着士兵的方向走去。
——是萧临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始最后一大章了,感谢一路追到这儿的小天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正事结束之后一定会有一整章糖,我保证!
第86章 人定(二)
惊诧只在商折霜的面上闪过一瞬,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萧临春本就只是一缕魂魄,早就去投了胎,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的心为之一沉。
穿着红色小袄的萧临春,眼前所展现的未必与他们相同。她径自穿过了那个执着长矛的无头士兵,继续往前走着。
接着,她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面上作出了一副惊恐的神情,一句“爹爹”只说了一半,便在刹那间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颗头颅咕噜噜地,就这样滚到了商折霜的脚边。
她一顿步伐,司镜拉了她一把。
商折霜转头向司镜的方向看去,抬眸间却见到了面色惨白的宁朝暮,她的手中正执着一把剑,而剑下的血泊中倒着两个衣着华贵的人。
司镜敛了目光,轻笑一声,对商折霜道:“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
商折霜微微一怔,将目光从那两人腰间写着“司”字的玉佩中收回,唇边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确是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棺巫的梦境来得真实呢。”她回握住司镜的手,丝毫不掩饰眸中的轻蔑。
他们走了许久,身边的景象光怪陆离,或是他们一同经历过的事情,或是一人从未见过的,对方的梦魇。
它们如戏剧般一幕幕在身侧上演,唯一不同的,便是都更换了结局。
——一种更坏的结局。
“都说未知或糟糕的预言,化为恐惧时,最能侵蚀人的心,折霜以为呢?”
“你听说过忘川吗?”
司镜含笑看她,没有言语,却是默认。
商折霜目光飘忽,凝视着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夜色道:“我不知道关于忘川的传说,却常常会想,若我途经忘川,是否能看到此生最记挂的人或事。如今所踏之处,倒是与我想象的忘川有些相似。”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神与棺巫能做的事情相同,他们可以窥探到你的回忆,却无法知晓你内心的真正所想。所以常人可控,可于心志坚定的人来说,他们所做的一切,或许可视作折磨,却不会令人迷失。所以折霜此刻,反而能苦中作乐了。”
周围的幻象万千,但这一片片过于真实的场景,在商折霜的眼中,却因为司镜的这几句话,与他的相伴,逐渐模糊淡去了。
她更专注地将目光锁在了那一个个无头士兵上,试图不动声色去靠近那些士兵,找出些许线索。
司镜没有阻她,显然心中也明白,若一直走,无非就是个死循环,除了生生将人耗死,没有任何意义。
可若以此消磨他们的意志毫无用处,那所谓的神明又会不会令取他策,还是想一直就这样,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们困死其中?
司镜不由得思索起神真正的目的,连带着行走的步伐也迟缓了下来。
若不是商折霜的一声唤,他一定意识不到,有一道伤口从他的肩部蜿蜒而出,染红了衣摆,顺着小臂往下,汩汩淌着鲜血。
他有些愣怔,一抬眸对上了商折霜担忧的双眼。
回忆似发黄的画卷,一遍遍地在脑海中洗涤干净彻底,铺展在了眼前。
那是他第一次依着宁朝暮的意思,去为她取她想要的东西。
机关凶险,他能轻易躲避;恶兽狠毒,他能挥刀斩之。然,千算万算他却想不到,当初从头到尾护下的一人,竟从身后,拿着小臂长的斧子,砍向了他的臂膀。
鲜血喷涌而出,连带着他难以置信的眼神,尽数落到了那人的身上。
他看得出,他的眼中不存恶意,只有恐惧,可是……又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
那人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往后避让,含含糊糊道:“是宁姑娘交代我怎么做的……司公子,您本就不是常人,竟能拥有血瞳。宁姑娘说了,您谁都不能相信,除了她……”
呵……多么可笑。
当时的他差点就要将那人剩下的话,尽数替他补出来了。
——我原先是不愿这样的,可谁知,你竟是一只怪物。
那时的他也不过十七,只懂经商之道,虽为人清冷,却从未怀着极大的恶意去揣度人性。
可是,仅仅因为一双眼睛,或是一己之利,就能对恩人拔刀相向。
有时候,人性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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