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早产孱弱,身体不好,天不遂人愿,英年早逝。”
郑礼宽慰:“陛下长命百岁,子嗣兴旺,何愁培养不出如明宣太子一般的人。”
永安帝摇头,叹了口气。
*
永安二十三年。
三月份的燕京城已经入了春,早晚间天气仍然有些凉意,正是春困秋乏的时候。
太宁宫,昭台宫。
角落的青石台阶处杂草野蛮生长,庭院前有梨花树,淡雅满枝,灿如白雪,梨花如云朵一般绽放,虽然寂悄无人烟,却满是生机。
昏暗屋室内,嬴晏正坐在一面打磨光滑的瑞兽星云纹铜镜面前描眉。
不消片刻,原本纤细的笼烟眉便成了斜飞入鬓的剑眉,添了几分英气。
等撂了黛笔,嬴晏神色苦恼。
如今她已经十六岁了,幼时或许只被人说道女气,如今年岁渐长,容貌愈发女儿家姿态。
故而这两年来,她愈发深居简出。
只是这样到底不是法子。
嬴晏摇头叹气,如今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
眼前还有另外一件事令她着急,这两年,父皇寻仙问药,一心求长生不老,大多朝事政务都交给一众宦官与大臣,就连金羽军兵权都交给了神鸾卫指挥使谢昀。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月前时,父皇立六皇子嬴启为太子,若是父皇驾崩,嬴启登基,以六哥的性子,她必死无疑。
嬴晏握着黛笔的手微紧,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心思微动间,抬腕在檀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谢昀。
若有朝一日身份暴露,她得寻一个能救她一命的靠山。
谢昀。
嬴晏想了想。
不多时,她摇头,抬腕把谢昀二字划掉,重新写了三个字——顾与知。
在燕京城里,顾与知是个响当当的风流人物,出身徐州楚河顾氏,少年时便名声鹊起。
六年前,顾与知殿前高中状元,如今风头正盛,是永安帝面前得宠的臣子之一,官职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素有温雅端方的雅名。
嬴晏轻舒一口气,这顾与知,应当比谢昀好结交些。
这两年朝廷腥风血雨,他是少有的几位并未参与夺嫡之争的大臣,如此一来,她也能更安心些。
只是如何同顾与知见上一面,成了令她头疼的问题。
哐当哐当——
嬴晏的思路被一阵踹门声打断,与之同来的还有一道少年凶狠的声音:“嬴晏!滚出来!”
这声音……
嬴晏皱眉,这不是两年前被父皇赶去凉州放马的十哥嘛?竟然回来了?
她捏了下额角,果然是昭台宫消息不灵通么,这么大消息,竟然等人找上门来才知晓。
因为她容貌女气,十哥自小和她合不来,后来年岁渐长,俩人关系才缓和了一点。
前年时,嬴宽被永安帝一道圣旨贬去了凉州,这中间谋划,没少的她的推波助澜,想到这里,嬴晏又揉捏了两下额角,颇觉头疼,估计嬴宽要记仇。
嬴晏起身去开门。
随着屋门乍然打开,光线侵入。
正在踹门的嬴宽踹了空,身子一踉跄,嬴晏惊讶虚扶:“十哥。”
嬴宽勉强站稳了身子,一转头便瞧见了一个秀美白净的少年,他眼底闪过一瞬惊艳,随即不屑地撇撇嘴。
小时候嬴晏就长得就像个姑娘,玉雪可爱,如今容貌真是愈加女气了。
“你回来啦?”嬴晏语气友好极了。
嬴宽心底憋着怒气,反声质问:“我不能回来吗?”
“十哥自然应当回来。”嬴晏笑容真挚,也不在意他语气,“许久未见十哥,弟弟日思夜想。”
日夜思念?嬴宽闻言冷笑:“你还知道想我啊?还当我是十哥?当年你三言两句话,连哭带抹泪,骗得父皇把我贬去凉州,你怎么不说兄弟情谊啊?”
“……”
“怎么,这就无话说了?”
嬴晏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有些事情不好说,得等他自己想明白。
嬴晏慢慢摇头,一本正经,“十哥,怎能非议父皇。”说完,她话锋一转,好心道:“不过十哥放心,我断然不会向父皇说你坏话的。”
嬴宽怒气冲天:“我何时非议父皇了?嬴晏,你不要一张嘴胡言乱语。”
嬴晏无辜眨眼。
眼前的少年身高比他矮不少,容貌又秀美,眼神清澈似泉水,让人忍不住怜惜。这样一副乖巧模样,嬴宽心生一瞬动摇。
嬴晏没错过他眼底神色,知他已然心软,便三两步扑上前,亲昵地握住了他的胳膊:“十哥,凉州好看吗?”
嬴宽莫名其妙,“你问这个做什么?
嬴晏揽着他胳膊又紧了紧,“我听闻那里得天空湛蓝明澈,景色雄伟壮阔,白云低得好似压城,还有美酒和异域美人,一直心生向往,十哥此去,便也当是弟弟我瞧过了。”
只是嬴宽的心思不在她话上,而是在她拽着他胳膊的手臂上,忍不住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哪个男儿家像她这样?
“十哥,你是不是瘦啦?”嬴晏眉眼弯弯笑问,一点儿也不惧他威胁神色,自言自语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十哥如今瘦瘦高高的,父皇看了一定心里欢喜。”
嬴宽瞪她一眼:“你能不能别娘们唧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