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晏震惊,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回神儿之后,垂了眼眸去看他,隐隐觉得谢昀神色奇怪。
他此时神色动作,仿佛是在摸什么珍视的东西。
珍视?
嬴晏强压着将他的手拍掉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镇定说:“谢大人,你我虽然同为男子,但如此亲密,也……不妥当。”
“不妥当?”
谢昀动作停下,笑得阴森森:“夜宿太监府邸就妥当了?”
“……”嬴晏忍不住看他一眼,他这是何意?
只可惜谢昀眼底的光色黑而浓,仿佛绕了一层雾,叫人看不清晰。
难道他请她过来住是因为她住到了陈府?
这似乎不难理解,神鸾卫与东厂向来不对付,而东厂又把持在司礼监太监手下,如今谢昀身任指挥使,看陈文遇不顺眼也正常。
嬴晏想了想,如实解释道:“谢大人有所不知,陈公公在调任司礼监之前,曾在昭台宫当值数年,与我交情匪浅。”
谢昀轻笑夹讽,看向她的神色怜悯。
夜里难眠时,他曾无数次嗤嘲回想,嬴晏是不是自作自受,但凡她对陈文遇有一点戒心,就如她对他一般忌惮,至少不会落得一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归咎两个字,活该。
明明是眼前人的愚蠢,耿耿于怀念了半生的人却是他。
那些深埋在心底、压抑了数十年、自以为已经平息的不满和不甘,在重新听到嬴晏说起陈文遇的这一刻,瞬时填满了胸腔。
谢昀眉眼烦躁,起身不再看她,冷声道:“出去。”
见他神情,嬴晏若有所思,看来谢昀的确讨厌司礼监的太监。不过此情此景,她反倒松了一口气,应声道:“那嬴晏便不叨扰大人休息了。”说完快步离去。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他?
谢昀心里不舒坦,眉眼沉了又沉,转身喊她:“回来。”
“……”这是什么神经病。
嬴晏纵然好脾性,心里也生了不耐,转了身子没动,忍不住刺了一句:“夜色已深,大人身体有恙,还是早点休息吧,免得病情加重。”
他身体有恙?病情加重?
谢昀冷笑,这张尖牙利口倒是没什么变化,寂寂屋室内,只听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既然知道本座身体有恙,还不留下来侍疾?”
嬴晏懊恼,方才自己为何要多此一嘴。
先前谢昀昏倒在地,面色那般脆弱苍白,都不肯叫人进屋,便可知他身体有恙是一个大秘密,估计她方才气急所言,落在谢昀耳中,没准以为她在威胁他。
嬴晏当即表忠心,举了四指发誓道:“谢大人,今夜发生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若是嬴晏泄露第三人,当天公降怒,五雷劈顶。”
“……”
谢昀眼角抽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她怕是误会了,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反而饶有兴趣,似笑非笑道:“我不信天。”
闻言,嬴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神色后悔莫及,她真的错了,为何要胆大包天去招惹谢昀,何止是难缠,简直性格古怪的要命。
嬴晏尽量声色平静:“谢大人身体还有哪里不适?”
谢昀没答,纠正道:“喊二爷。”
嬴晏迟疑了一瞬,十分不解谢昀为何要纠正这个称呼。
她眨了眨眼,若有所思,想着白日里,他嫌弃她喊“二爷”二字声音难听时的神色,心里很快明悟,他果然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男人?女人?
嬴晏不在意,也不觉有甚,反而心里稍喜,这是不是意味谢昀会对她会有几分不同寻常?无论这份不同寻常来自哪里,都无妨,只要谢昀在意,那有朝一日她身份暴露,他便不会袖手旁观。
如此想通,堵在嬴晏嗓眼的气瞬时就顺了。
她弯了笑,利落改口:“二爷身体还有哪里不适?可需要煎煮汤药?”
“不用。”
谢昀瞥了她一眼,直到看见她唇角笑容时,原本不痛快的神色稍缓,伸手指了指里面床榻,“你睡睡那。”
嬴晏神情僵硬:“我?”
谢昀凉飕飕看她:“嫌弃?”
“不是,不是,”嬴晏连忙解释,“我是外来之客,却夜宿主人屋室,着实不合礼节。”
在来肃国公府之前,她便做好了打算,准备合衣而眠,但万万没想到,要宿在谢昀的屋子。
“上善院没有其他床。”谢昀难得开了尊口解释。
他嫌人多杂吵,平素上善院只有他一人居住,只有白日时会有丫鬟小厮前来打扫,故而整个院落只有主屋里有床榻,其余都变成了库房,堆放各种珍奇异宝。
嬴晏神色震惊,那他干嘛派人请她来肃国公府住?她忽然觉得,谢昀种种行为,不能按照常理来思忖,匪夷所思至极。
她沉默半响,缓缓将视线挪到屏风隔着的那张小榻上。
谢昀留意到她的视线,觉得眼前人不识好歹至极,他好心把床榻让给她,竟然还拒绝?
谢昀冷笑了下,“你若不愿,便睡地上。”
嬴晏:“……”
她低头瞧了一眼冰凉地板,又感受着屋子里凉飕飕的冷意,也没再纠结,她真挚笑道:“多谢二爷好意。”
说完,嬴晏便走到床边坐下,一碰到床铺,便发现其中玄机,床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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