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晏闻言,唇角忍不住勾了一个怜悯的弧度,看来嬴启伤得不轻。
不过……
嬴晏眼神微闪,将视线挪到谢昀身上, 父皇的身体也不知还能再撑几年,若是嬴启废了,于谢昀而言, 应当是最好不过的掌权时机了。
*
太阳西落,整座燕京城笼罩在斜洒余晖之下,镀上一层庄严肃穆的色彩,三面连绵的山脉如巨兽俯卧,五丈高的城楼上披盔戴甲的士兵配剑执矛,面容严肃。
城门大开,人流往来。
一位身穿朴素麻衣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城门,他头戴一顶蓑帽,背上背着一箩筐山果野味,与守城士兵交换了身份文牒后,入了外城。
……
傍晚时分,嬴晏出宫,去肃国公府读书。
刚过长衣巷,嬴晏便与一位相貌倜傥的世家公子迎面相逢,正是安平侯的嫡次子,郑季然。
嬴晏视而不见,抬腿从他身边走过,不想郑季然上前一步,拦了去路。
“十四殿下,在下安平侯府郑季然。”郑季然翩翩有礼,自报家门,怕人不记得,又提醒了一句,“我与殿下曾于闻喜宴上见过一面。”
郑季然是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今日又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朱红色的织锦衣衫,金革玉佩,乍一看去,相貌倜傥,风流多情。
嬴晏看傻子似地瞥他一眼,是提醒她见他被十哥狼狈踹下水么?
“原来是郑公子,”嬴晏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浅浅笑了下,眉眼间带着嘲弄,“郑公子今日模样同落水之时相差甚多,本宫险些认不出来。”
郑季然脸色难看了一瞬,但很快又自我安慰,美人嘛,有脾气的总比没脾气有情致。
他听闻十四皇子自幼不受宠,居住在昭台宫,没见过世面,性子也懦弱,想他郑季然也是风月老手,哄哄眼前少年还不是信手拈来吗。
“不想殿下还记得在下,”郑季然干笑了两声,他视线黏在嬴晏身上,上下打量,不怀好意道:“殿下,我昨日都瞧见了。”
“哦?瞧见什么了?”
嬴晏垂了垂眼睫,若有所思,这厮瞧见什么了?她与谢昀么?
郑季然摇了摇头,展开着扇子轻扇,深情款款道:“自那日闻喜宴惊鸿一瞥,窥见殿下天人之姿,季然心中念念不忘已久,夜夜辗转反侧,只想与殿下续一段良缘。”
说话间,他上前一步。
嬴晏神色冷淡,侧身避开了他的接近。
见人不为所动,郑季然直白道:“殿下,你身份尊贵,何故与一低贱的商人牵扯不清,殿下若是想要,那商人能给的,我郑季然也能给殿下。”
嬴晏闻言,便知晓他是误会了。
她虽好脾气,却也没耐心同这等色念熏心之人打交道。
郑季然压低了声音,带着莫名的粘腻之感:“殿下若是愿意,我院中养的小倌,皆可与殿下共同享之。”
如此孟浪之话,竟也能说得出口!
嬴晏莹白小脸上神色难看,唇角勾了抹冷笑,正欲唤陵山陵玉,好好教训一番眼前这色胆包天之徒,却在瞥间他手中扇子上坠着的鱼儿佩时,蓦地一僵。
那只玉佩为白玉所雕,玉质温润剔透,已有一层细腻的包浆,鱼儿做跃水状,鱼身上有赤红的絮状纹路,如烟雾一般,玉石品相极好,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这是她三哥的东西。
这般质地形状的鱼儿佩,世间绝找不出第二个。
嬴晏掩下心中厌恶,假装没有瞧见他色迷迷脸庞,温声问:“郑公子扇子上的鱼儿佩倒是别致,可否给本宫瞧瞧?”
鱼儿佩?
郑季然茫然一瞬,顺着她目光低头看去,瞧见了坠在扇尾的鱼儿佩,十四殿下是对这个感兴趣吗?
眼前人温声软语,他又存了讨好的心思,自然不会拒绝,便十分大方地把扇子递给嬴晏:“殿下尽管拿去看。”
嬴晏手指摸上鱼儿佩时,已经带了微不可察的颤意。
当年三哥跌落洪流,派出军队整整寻找了数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明宣太子陵里,埋得不过是衣冠。
如今八年已过,三哥尸骨没有寻到,不想这鱼儿佩竟重见天日了。
燕京是繁华国都,汇聚四海商流,鱼儿佩顺水漂流,若被人捡到,再转手贩卖,辗转来到燕京,并不奇怪。
可是这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觉让嬴晏心头又颤了颤。
血脉相连,骨肉至亲。
嬴晏握着鱼儿佩的手指微紧,耐下心思,又问:“这鱼儿佩倒是精巧,不知郑公子从何处买的?”
一块玉佩便能如此吸引她,果然是心思单纯的少年。
郑季然心中感概,这块鱼儿佩是他前些日子在玄玉阁买来的,是新到的一批货,他瞧着这鱼儿雕得传神有灵,模样漂亮,便大手一挥买下了。
见眼前模样秀美的少年摸着鱼儿佩似是爱不释手,郑季然顿觉将这位十四殿下吃入口中的把握又多了几许,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龌龊心思。
郑季然眼睛滴溜溜转了下,不怀好意地凑近嬴晏,低声说:“这是在下从玄玉阁买的,殿下若是喜欢,不如季然带你前去,可好?”说话间,抬手便要去碰她肩膀。
这般纤弱的身姿,搂在怀里不知是何等曼妙滋味,郑季然心里飘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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