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栩栩如生的青山松柏,嬴晏伸指忍不住轻抚,有点不舍得。
这个香囊她绣了整整一个月,丝线配色七十二种,大部分花样都用的二分之一和四分之一发丝细的丝线绣,几处细节光影处,甚至用了四十八分之一的细丝线。
绣起来十分麻烦,不过嬴晏一向不缺耐心,只是极其耗眼。
嬴晏揉了揉眼睛,轻声感慨:“这是我绣得最耗精力的花样了。”
素秋笑道:“二爷收到香囊,心里一定欢喜。”
嬴晏不置可否,盯着香囊半响,总觉得还缺些什么。她思忖一会儿,又捏起了绣花针,翻开香囊里侧,在一处十分隐蔽的角落,绣了一个字。
寥寥几针,不甚工整,隐约能瞧出是个晏字。
嬴晏浅浅一笑,拎着香囊,带着素秋出门,去了一家上色香铺。
谢昀喜欢薄荷香,只是单在香囊里放薄荷,显得十分单薄,嬴晏只好去香铺重新配了一份香料,薄荷香为主调,加了佩兰、白芷一类的东西,又添几许药材。
佩在身上,有强身健体之效。
从香铺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约莫再过两刻钟,便要落山了。
嬴晏想了想,索性直接去了肃国公府。
来过许多次,嬴晏轻车熟路朝上善院而去,路过花圃时,瞧见一位身着竹青缂丝云纹锦袍的男子手里拎着一只鎏金细首壶,正在浇花。
他身形与谢昀十分相似,露出三分之一侧颜,可窥见容貌十分年轻。
应当是肃国公世子谢时。
这个念头刚刚跳出脑海,竹青锦袍的男子感受到身后动静,已经缓缓转过身。
瞧见来者是福寿公主嬴晏,谢时眉毛微挑,神色意外。
二弟将人看得紧,几月以来,也不曾拎着人姑娘到他这位兄长面前见一见。
谢时抬着一双狭长凤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小姑娘,年纪不大,十五六岁,容貌生得娇娇美美,一双眼眸尤其漂亮,身姿纤弱淡薄了些,似是弱柳扶风。
与他二弟倒是十分般配。
谢时一直觉得,二弟太过寡情,眉眼杀戮戾气太重,娶如此娇妻,也算一物降一物。
怕小姑娘不好意思,谢时很快收回堪称慈爱的视线,笑道:“福寿殿下。”
人人皆道,肃国公世子谢时,玉树临风,谦谦君子若孤松,有逸群之才。
只瞧背影,便知所言非假。
嬴晏生长于深宫,见惯形形色色美人,又整日里与谢昀那俊美妖孽相处,到无甚惊艳之意。
只是瞧见谢时容貌的那一刻,嬴晏愣了一下。
原来燕京里的传闻是真的。
传言曾说,谢时与谢昀虽是双生,不仅脾性天差地别,容貌也生得不像。
长子俏母,次子俏父,细细凝着眉眼看,才能瞧处四五分神似。
嬴晏捏了捏指尖,忽然觉得谢时的容貌有些眼熟。
一时半会儿,嬴晏又想出不出为何眼熟,只是萦绕着点淡淡的熟悉感。
嬴晏很快收敛心神,温软回礼:“谢世子。”
细说起来,嬴晏是第一次在肃国公府里遇见谢时。兄弟二人院子离得颇远,昔日时,她出入肃国公府的时辰多在傍晚,恰逢用膳时刻。
谢时落在嬴晏手上的香囊,心中了然,原来是给他二弟送香囊来了。
俩人不熟稔,寒暄两句后,便告辞离开。
嬴晏朝上善院走去,一路上蹙着细眉,忍不住回想,谢时的容貌到底为何眼熟。
想了半响,嬴晏恍然大悟。
原来七八岁的时候,她在紫宸殿惊鸿一瞥的俊俏少年,是谢时么?
嬴晏记不清了,只记得少年模样长得挺好看,是肃国公谢山如的儿子,幼年的记忆太过模糊,她分不清是谢时还是谢昀。
索性一面之缘,嬴晏并未深想,很快抛之脑后。
*
谢昀在书房。
他眼神冰冷冷地盯着一方文书,周身戾气萦绕,那模样似要将人撕碎。
嬴晏吓了一跳。
“……”她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谢昀撩起眼皮,便瞧见身着鹅黄襦裙的女子立身门口,背映霞光,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眉眼娇美潋滟,如一朵等人采撷的秀美幽兰。
谢昀敛了戾气,眉眼舒展,勾唇一笑,朝她招手,“晏晏,过来。”
见人原本乌云密布的脸颊,倏而化作晴空万里,嬴晏百感交集,要想从天下找出谢昀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当真不容易。
嬴晏从善如流,眉眼弯笑便挪步上前,把香囊举过,“二爷,你要的香囊绣好了。”
一点若有若无的薄荷香,夹杂隐隐约约药香,涌入胸腔。
谢昀接过,不忘眼底含笑纠正她的话:“是晏晏送我。”
嬴晏:“……”
谢昀接过香囊,握在手里触感细腻,他幽深目光落在绣样上,针脚细腻,栩栩如生,青山松柏?
青山十六施,十二尺至泉。
天机杳何为,长寿与松柏。
想要他青山不倒,长命百岁么?
谢昀“唔”了一声,眼眸微闪,而后十分满意地系在了腰间,伸手把嬴晏抱在怀里。
“我甚是喜欢。”
嬴晏温软浅笑,“二爷喜欢就好。”说罢,她小心翼翼觑了一眼桌上文书,回想方才谢昀眉眼阴沉,他话音一转,犹豫问道:“二爷,可有鱼儿佩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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