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 他将嬴晏拦腰抱起,往回走。
坐在软织的凉簟上, 嬴晏已然神情如常, 只是四下依然乌漆抹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心里稍觉不自在。
“二爷, 去点一盏灯好不好。”
轻轻软软的嗓音, 恳求而娇嗔。
谢昀瞥了她一眼,起身去点烛灯。
火苗嗖的一下将屋室照得明亮,男人背对着她,留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背影。
等谢昀转过身后,原本被身形遮挡的光线散开,屋室内又亮堂几分。
两人坐在床上,昏黄的光线映照下,五官轮廓清晰。
谢昀伸出冰凉手指,屈指, 刮过她稍微苍白的小脸,忽然问:“怎么还没睡?”
闻言,嬴晏抿唇犹豫片刻, 要说陈文遇来过吗?
还是说……
谢昀已经知道他来过?
没等她思忖个分明,谢昀骤然伸手,将人抱坐了怀里。
他捏了她下颌抬起,嬴晏被迫对上那双幽黑眼眸,“陈文遇来过,对么。”
果然。
嬴晏不出所料,眼睫微颤,她沉默片刻,想了想后,避重就轻道:“他和我说了一会儿话。”
这并非嬴晏有意隐瞒,难道要她说,她把陈文遇当成了他,然后钻到了陈文遇怀里,俩人抱了好一会儿吗?
若是谢昀动怒,迁怒她,还是杀了陈文遇?
这种容易令人想入非非的误会话,不如不说。
谢昀垂眸看着她,黑眸沉如渊海。
傍晚时,永安帝突然兴致起,说要去金沙洞闭关,调遣神鸾诸卫护送。而陈文遇并未随侍圣人身侧。
所以他马不停蹄地从山上赶回来了。
然而他怀里这个小可怜,没心没肺,若是他不问,怕是她连今晚陈文遇来过都不会说。
嬴晏捏了捏指尖,轻叹了一口气:“二爷,他和我在窗户那里说了一会话,你刚才进来的时候也瞧见了,我刚关了窗户往回走,没有私情。”
谢昀捏着下颌的两指往上移,指腹在细滑的脸蛋上摩挲。
“他和你说了什么。”
嬴晏颦眉。
她当时惊惧交夹,哪里会记得陈文遇说了什么。
抬眼一瞧,谢昀一副非要知晓的的模样。
他惑人的俊脸在昏黄的烛火中,渡上一层暖色,难得的好耐心。
如果忽略他周身稍显压抑阴沉的气息的话。
一片诡异沉默中,嬴晏只得轻咬唇瓣,仔细回想一番。
嬴晏迟疑半晌,如实回答道:“他说……百花园的凤仙花开了,摘一捧来染指甲极好,山里的杏子也熟了,可以炒新鲜的甜杏仁,来做杏仁茯苓饼,过几日狩猎,可以狩一只兔子……”
闻言,谢昀勾着薄唇冷笑。
他就离开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不仅相谈甚欢,还调-情蜜意是么?
他收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嬴晏吃痛,话音戛然而止。
他声音不耐而冷:“闭嘴!”
“是你要听的。”嬴晏皱眉,掰开他落在腰上的手,“我一点都不想讲。”
谢昀气极反笑,咬着后槽牙,舌尖微抵。
嬴晏毫无察觉,她神情犹豫,自顾自又道:“二爷,你日后再来我房中,能不能先遣人通传一声。”
今夜之事,怪她疏于警惕,但若不是谢昀常常三更半夜潜入她房中,嬴晏想,她会警惕许多。
至少不会轻易钻入陈文遇怀中。
一想到陈文遇的手搭在她后脑勺上轻抚,嬴晏就脊背发寒。她直觉那个时候,陈文遇或许动过一念心思,想对她的脑袋做什么。
捏碎吗?嬴晏不知道。
谢昀嘴角又沉了几分,陈文遇来一次,她就迫不及待地赶他了么?
他手掌落在床柱上。
“咔擦——”
木头碎裂声音响起。
嬴晏吓得心间一颤,小手不自觉地撑着往床里退。
也不知硌到了什么东西,手心倏地一痛,她“呀”的惊呼,桃花眼里瞬时溢满了泪水。
谢昀轻皱眉,捧起她的手:“怎么了?”
上面硌了一道痕。
谢昀顺着方才的动作,朝床上看去,只见那里落了一块两指宽的玉佩,上面有凸起的瑞兽纹。
嬴晏低头咬唇,正在轻揉手心,谢昀忽然举了一块玉佩到她眼前,幽凉的声音似三东寒冰,“陈文遇刚才在床上,是么。”
嬴晏蹙眉,等瞧清了他手上拎得什么东西,登时心头一惊。
她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陈文遇落在床上的。
“……”
这下误会大了。
谢昀脸色阴沉难堪,似是风雨欲来。
嬴晏被谢昀逼到床尾一角,单薄的脊背紧紧贴着墙壁,身躯被暗影完全笼罩。
谢昀神情冷而讽,“我不是说过么,莫要在我面前言假话。”
所以直到现在,她还要为陈文遇隐瞒是么。
嬴晏心思正思忖,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攫住下巴扬了起来,“嬴晏,你和他以前那些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现在,你是我的。”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另只手掌微微用力,那块玉佩就化为了齑粉,飘落在柔软的绸被上。
嬴晏知道谢昀是真的动怒了,不是以往那般凉飕飕的轻佻,而是像夹杂了无数寒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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