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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庄隐没在层层叠翠的山林中,走近了方能瞧见四周守卫森严,推开大门进去之后,嬴晏被陵石引到了侧面的一间屋子。
    天色已经暗了,屋内点着一盏烛灯,模模糊糊地在窗户上投映两道影子。
    一眼瞧去,两道身影。
    不止是谢昀。
    嬴晏心神紧张若擂鼓。
    人都道游子归家,近乡情怯,怕传来噩耗,嬴晏此时就是情怯,一颗心忐忑得怦怦直跳,她害怕推门进去,瞧见的不是三哥。
    嬴晏深呼吸一口气,手指压上门框时,隐隐发颤。
    “吱呀——”
    屋门打开。
    谢昀正与一位身着雪月色长袍的男子弈棋。
    雪月色长袍男子闻声偏过头朝门口望来。
    赵绍安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脸上打量。站在门口的小姑娘穿了一身男装,十五六岁,模样俏生娇美,这倒没什么稀奇,只是她的长相与他像了五分。
    尤其是那双微翘潋滟的桃花眼,毫无二致。
    赵绍安俊眉微皱。
    嬴晏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泪水在眼眶里渐渐汇聚,好似珍珠般往下落,吧嗒吧嗒地砸在地上。
    哪怕他的五官已经褪去记忆中的少年稚嫩,变得棱角分明,就连周身气质也变得翻天覆地,可是嬴晏知道,那就是她三哥。
    除了三哥,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
    可是赵绍安却不认得她是谁。
    云州远离国都,赵绍安却不是不晓政事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人何在,但他却知道,明宣太子嬴柏早在八年前就已经驾薨,埋入皇陵,如今怕是连尸骨都腐烂了。
    因为谢昀一句话就深信不疑自己是嬴柏吗?
    赵绍安心中原本存了七分怀疑,余下三分,半信半疑。
    可是在瞧见嬴晏容貌的一瞬,那三分半信半疑,已然是全信。
    两年前,曾有一位从国都来的林姓公子,那位公子在瞧见他的长相后面色惊恐,一言不发就命侍卫拔刀相向,似要斩尽杀绝。
    从那个时候起,他心里就隐隐约约认识到,他以前的身份不简单,怕是达官显贵。
    只是没有记忆,不敢轻易踏入这个虎狼遍地的燕京。
    故而他弃了第一个名字,改名为赵绍安,又行易容之术,遮掩了容貌。
    然而这一次,他却被神鸾卫以捉捕刺客的名字,逮捕回京,直接关到了北镇抚司的诏狱,没等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多带几日,就被谢昀扒下了□□,带来了平云山。
    赵绍安指腹捏着一颗打磨圆润的棋子摩挲,神色不变。
    不得不说,即便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忘了自己是谁,刻入骨子里的深沉与缜密却不会轻易改变。
    直到瞧见那容貌与他像了五成的小姑娘吧嗒吧嗒落泪,赵绍安心里的那点淡定谨慎便绷不住了,忽然觉得闷闷的难受,似乎这种情景,曾经经历过无数遍。
    几乎在一瞬间的功夫,他站起身,许是急切,胳膊肘无意间碰撞棋盒,棋子劈里啪啦的砸在地上。
    清脆而闷的声音,将赵绍安的神儿唤了回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不禁深沉了几分。
    嬴晏却是破涕为笑,她就知道,三哥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她小跑上前,将嬴柏紧紧抱住。
    “三哥……”
    小姑娘轻软的声音带着哽咽。
    不得不说,骨肉同胞、血脉相连的感觉很奇妙,比如现在。
    赵绍安身体僵硬一瞬,手掌却是不受控地搭在她脊背轻拍,脱口而出:“别哭……”
    人人皆道,十四皇子嬴晏性格懦弱,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她小时候真的很爱哭,一把鼻涕一把泪,若是没人哄,能哭上一整天。
    那时候的嬴晏,是真情实感地哭,远没现在这般半真半假掉两滴眼泪,来换自己三分平安。
    然而赵绍安的一句“别哭”说完,嬴晏却哭得更厉害了。
    小姑娘俯在他胸膛前,泣不成声。
    不止是因为对嬴柏的思念,更是因为这八年,她过得真的很苦。
    以前三哥在时,母后还是皇后,她再不得父皇喜欢,也是金尊玉贵的小皇子,没人敢欺负。
    谢昀喉咙滚了一下,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嬴晏抱着嬴柏吗?
    不是,是因为她哭得委屈,哭得伤心。
    夏□□料薄,赵绍安很快就感受到胸膛前的衣衫被泪水打湿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年他在云州经商,也算得上富家一方,形形色色的女人遇见过很多,梨花带雨的也没少见,可都没有一个能如怀里这个小姑娘让他心疼。
    赵绍安觉得心脏好似被戳了一下,闷得人心头难受。
    似乎有一幕幕的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后脑隐隐作痛。
    赵绍安眉头皱得愈紧。
    须臾,那点针扎似地疼痛,终于从脑海中散去,留给他的仍然是一片空白。
    赵绍安神色愈沉,心底生了一抹无端懊恼,偏生什么都不记得,就连说几句熟稔熨帖的话都不行,只能轻拍她脊背,以示安慰。
    一时间,屋室内静悄悄的,只有女子抽噎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谢昀伸手将人拽了回来,指腹抹去她眼角泪花,低哑着声:“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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