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一拽景金川,就要离开。
却听四周响起几声阿弥陀佛,不知何时,从四面的小路上出现了几个十分高大的和尚。他们各个筋骨强壮,一看就知道身居武艺。
杨少帆一看这情状,就知道今日之事必然出了纰漏。他立刻扭头对照客僧道:“一梦大师莫非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寺中不是要结夏安居吗?我从四月十五就没见过他了!这还是看盂兰盆节,你们要解制了,我才上山来。”
照客僧阿弥陀佛道:“施主,一梦已经圆寂。他的罪孽已了,害他走入歧途之人,却也要承担他的果报。施主请跟着罗汉堂师兄弟们回去一趟吧!”
杨少帆一听一梦死了,他暗暗松了口气。
眼珠一转他道:“一梦大师圆寂,乍闻噩耗,我心实痛。可是你兰慈寺又不是有司衙门,你们有什么权利拿我?就凭我误入你家园子吗?我与你们赔礼不就是了么?你们若觉得我夹带了什么,也可以让你们搜搜身。”
说着他竟要解衣,吓得水梅疏忙向后退步。
那杨少帆见和尚们都没话说了,他立刻又道:“搜身你们若搜不出什么来,想要扣下我,呵呵,恕不奉陪!我杨家也是京城中有头脸的人,你们兰慈竟敢私设公堂,问审一个朝廷的官员吗?”
几个和尚看向照客僧,他们是武僧,只知道念经习武,不太明白世事。照客僧肃然道:“阿弥陀佛,一梦之死,牵涉甚多,施主你走不得!”
杨少帆怒斥:“岂有此理,兰慈和尚想羁押朝廷命官,你们是要造反吗?”
水梅疏看他恶形恶状的模样,没想到他还是个官员。前些年诸王之乱之时,朝廷越打越穷,急需筹措军饷,卖官鬻爵之风盛行。他的官,多半也是个买来的虚职。
水梅疏立时道:“不知大人是何品级,又在何处任职?如今既然相持不下,大人若要离开,不如让你的上官,来做个保人?”
杨少帆大惊:“胡说八道!你个小女子无知,莫要多嘴!”
照客僧急道:“女施主万万不可!”
水梅疏看他的表现,立刻明白了:“大人是个虚职吧?先帝虽开了军粮纳捐的例,但是先帝也定下规矩,纳捐不可超过五品,更只能是虚职。不过可以享有免征纳粮,出入仪仗等特权,并没有真正官员的权柄。你这样以朝廷命官自居,恐吓僧人的行径,正触犯了先帝的律条。”
照客僧十分感谢水梅疏堵住了杨少帆耍威风,立刻道:“师兄,他既犯事儿,我们就先拿下他。待法会结束,再行送官!”
杨少帆面如土色,拉住了景金川:“快!你还要不要何小爱的命?快点儿让你的同伙闭嘴,让和尚放了我!否则何小爱背主私逃一事,立刻就要案发了!”
景金川没想到他的未婚妻这般熟悉法条。她嗓音柔和甜美,可却语意铿锵决断非常。这样秀外慧中聪明过人的佳偶,自己竟错失了,他心中痛楚,一时脸色更差。
他对杨少帆冷冷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早就说过,只是跟同窗和何小爱喝过几次酒,泛泛之交而已,你偏不信。你既说你无辜,就好好跟大师回去查个清楚吧。兰慈大寺,慈悲为怀,还能冤枉你不成。”
杨少帆既愤怒又害怕:“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你等着!”他话音未落,已经被兰慈寺的罗汉堂武僧点了哑穴,瞬间只能紫涨着面皮,却开不了口了。
照客僧终于松了口气,他一挥手,罗汉堂和尚就带着那杨少帆匆匆而去。
水梅疏虽然不知道事情内情,但杨少帆总算是被捉住了,暂时没法找她麻烦了。她看着他离去之时,望着她的怨毒目光,她知道他们已然结仇。
照客僧合十行礼,诚心诚意道:“今日多谢女施主了。”水梅疏福身还礼,“佛门清净地,岂容他砌词狡辩,逃脱罪责。”
她扭头看着自己那前未婚夫,“那人究竟是何人,你又为何与他同路?”
照客僧心中赞她通透。这个儒生跟那人同行,本该一并拿了,可是见她与此人似乎有旧,他踌躇了一下,没有立时开口,不料这小姑娘心里这般明白。
景金川身子一颤,他凝视着水梅疏。没想到她还会主动与他说话。可是这其中牵涉甚多,她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水梅疏见他十分犹豫,又道:“你且看明白了。他显然十分凶恶,若审了半天,没有证据,让他逃脱了,他定不肯善罢甘休。如今兰慈寺扣下了他,正是你说出实情的机会。”
景金川望着她,她的眸子诚恳,眼波朦胧总自带着三分媚意,可是他知道,那只是因为她眼神不好,总要微微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一点儿。落在旁人眼里,常误解她妩媚风流,可他却什么都知道。
那又如何呢?他的心里刀割一样地疼,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没法拒绝。他转身对照客僧道:“大师,此人名叫杨少帆,是京中首富杨灿之子。”
照客僧道了声阿弥陀佛。水梅疏心一沉,杨灿之名,妇孺皆知。他在诸王之乱中襄助先帝,出资为先帝购置军马操办军粮。先帝在时候还钦赐牌匾“济世义商”。比一般的官员还要有体面。
水梅疏轻声道:“杨少帆说他是贵寺的大供养人,竟然不是诳语。”
照客僧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他脸上表情肃杀:“女施主,即便今日是杨灿先生亲至,也不会让他下兰慈寺的。施主莫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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