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尽数染红,漫天血雨。他平日里镇定自若的主人,也不由颤抖起来:“杀神!他不是人!”他拽着杨白的衣袖,急促道:“走!我们走!”
杨白却歪了歪身子,忽然大口吐血,倒在了血雨之中。那主人大骇,只见杨白背后插着破碎的木棍木屑,显然受伤极重。主人忙向后退了几步,撒腿就跑。
没想到身后霹雳吧啦的雨声和痛呼声中,传来了一个人冷冷的声音:“到现在,还不转头来吗?你布局已久,不就是要看眼前的情形么?你走了还能看到什么?”
那人眸子一紧,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回过头来,摘下了头上的兜帽,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坐在马上的时楚茗。
此人四十多岁的模样,一脸敦厚,胖胖的,看起来是个和气生财的富家翁。他扑通一声,跪在了血水之中,道:“这中间定然有误会。。犬子杨少帆被兰慈扣留,草民星夜来此,正是为了此事。却不料碰到了匪徒围攻大寺,卷入了乱兵。还望明鉴!”
皇帝冷冷望着他,看着漫山遍野的破天教众,又看了看朝自己疾奔而来的丁二眼和尚青。他冷冷一笑,对此人道:“是么?你身边那个护卫,他方才就跟在丁二眼旁边。破天教众之中,见过他的人应当也不少。你还想撇清关系吗?”
那富家翁身子一抖,他看着倒在血泊之中还剩一口气的杨白,恭敬地低头道:“他是我外雇的护卫,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杨白嘴一张,又吐出一口血,他自然知道此时主人将他抛了出去,这就是棋子的命运。他的手指抠在泥泞的血泊之中,忽然明白了这些年那些被他放弃的弃子们的心情。
水梅疏朦胧之中,听到楚茗与人对答。她靠在他怀中,伤口疼痛难忍,同时心中竟升起了几分惧怕。她也万分疑惑,楚茗到底是什么人?他说他为赤龙卫做事,她也眼见众人唯他马首是瞻。这几日她所见之人,无论是他的仆从还是同伴,皆是人中龙凤。她对他家世的猜测也越来越贵重,但是此刻,她忽然意识到,难道自己猜的还不够高,其实他是皇室贵胄吗?
高门妇,固然难当,可她也不算没有一线希望。若是他是皇家王公,那她欲求正妻之位,自然如同痴人说梦。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楚茗这样敢指斥时弊,宛若反贼的大胆之人,却始终不曾吐口许她正妻。她的心中一痛,终于耐不住疼痛,轻吟出声。
楚茗只觉怀中的女子微微一动,他低头将她斗篷兜帽拉的更低一些,以免雨水淋到她的脸颊,同时伸出一指,点在她的昏睡穴道上,让她睡了过去。
众人本来十分紧张,见他忽然这般细心地照料怀中的女子,都一怔。尚青已经奔到了近前,他看到那血红的水龙撕裂一切的场面,不由心中一震。时楚茗是个杀神,人尽皆知,他却未曾在战场上见过他一显身手,此时他才知道并无虚言。时楚茗此人太过可怕。怪不得父亲曾百般叮嘱他,切莫与新皇为敌。
尚青抬起头看着马上的皇帝,终于单膝跪地道:“皇上,臣有事禀报!”而那不远处被破天教众围着的丁二眼,看到尚青跪下,居然大喊起来:“停止进攻!”只见令旗一挥,漫山遍野的破天教众,都迟疑地停下了步伐,朝他们中军的大旗望去。
丁二眼趁机冲到了赤龙卫的外围,他望着马上的皇帝,显出十分激动的神情,又高声道:“大人,跪在你面前的那人,就是京中首富杨灿!攻山都是他的主意!”
那方才还颤抖着的富商,双掌在地上一击,陡然跃起,如同一条露出锋利毒牙的毒蛇,朝马上的楚茗猛地扑了过去。
楚茗抱着水梅疏,睫毛都不曾动,眼睛中却现出一丝讥嘲。杨灿的眸子一缩,他袖中甩出寒光闪闪的袖箭,直奔皇帝面门。
却见人影一闪,叮当一声,袖箭被撞飞。皇帝轻轻将他怀里的佳人抱得近了一些,让她靠在他的肩头。
杨灿一击未中,就笔直地朝后退去,想要逃脱,却见那击飞他袖箭的尚青,长剑一伸,追了上去,缠住了他,让他失去了退却的最后机会。
杨灿脸上露出一丝狠毒,他大声道:“皇帝,这些天来,兰慈寺的水中,都被我的人下了厉害的毒,你们统统都中了招!快让你的人停手,否则七日之内,你们没有一个人能活!”
尚青大吃一惊,他手中的剑招却更加凌厉:“拿下你,也就有了解药!”
那杨灿没想到尚青这般果断,他又朝丁二眼大声喊道:“你与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丁二眼,安万生还没有死,你现在投靠皇帝也迟了!安万生恨你入骨,你只有跟我联手才有活路!”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京城皇商,一团和气的大善人。危急时刻,他依然不忘挑拨离间,寻求帮手,这般狡猾阴狠,自己总算将他钓了出来。
尚青一听,攻势更紧,如今丁二眼势大,他担心皇帝衡量一下,就弃卒保帅,与丁二眼合作,那安万生就惨了。
尚青一边进攻,一边急速道:“皇上,莫听他的!丁二眼刚刚夺位,并无威望,破天教众都服膺安万生!”他忽然朝山林方向大吼起来:“安万生,快点儿滚出来!”
皇帝眼睛一眯,却听烂陀山茂密的山林之中,传来了一阵爽朗笑声:“皇上驾到,草民救驾来迟!”随着这笑声,一个中等身材三十几岁的男人,从山林之中跃了出来。正是那破天教前任匪首,安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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