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子兰对上了皇帝平静却透着暗红的眼眸,她吓了一跳,低下头来道:“奴婢不知。”只觉喉头一紧,竟是皇帝捏住了她的喉咙。岳子兰惊恐地望着他。“说。”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可是岳子兰却觉得他马上就要出手杀人了。求生本能占了上风,她惊慌道:“是国舅!”
皇帝松开了手,“前面带路。”岳子兰已经被雨淋透了,她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雨声淅沥,下了这么久的大雨,终于将要停了。兰慈寺中高大的银杏树,被雨水洗得浓翠。天空层云重重,快到傍晚时分,天光越发暗。时楚茗望着青石板上洒落着几片湿漉漉的落叶,轻声道:“入秋了。”
此时陈瞻杰也在望着地上的落叶。七月十五之后就是立秋,如今快要到处暑了。这雨连绵不停,秋的萧瑟也悄悄侵入。陈瞻杰看着莫雷道:“她伤得这么重,你们一定要现在送她下山吗?而且赤龙卫人手也不够用。”
却见门口转过一个人来,竟是理国公世子尚青。他如今已经收拾妥当,再不见方才战场之上的慌张。他道:“我可以护送她。”
莫雷和陈瞻杰望着他,不由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从哪儿冒出来的。太后驾临之时,他也在场。陈瞻杰皱眉看他:“世子,此事就不劳世子关心了。”
尚青盯着紧闭的房门,脸上忽然现出一丝笑意:“小陈大人,我父亲上表之时也提过,我此来京城,除了为皇上祝寿之外,还想找一位贤妻共度余生。我觉得这位姑娘,就很宜室宜家。”
陈瞻杰和莫雷齐齐黑了脸,却听后面有人哼了一声道:“尚青世子,你主意变得好快!她是我家的皇庄佃户,护送之事,自然应该交给我。”来人竟是薛睿。
“阿梅是我的前未婚妻,我与她青梅竹马,我会保证将她送回家中。”跟在薛睿身后进来的人,是景金川,他明明受了伤,精神萎靡,可是却丝毫不肯示弱。
莫雷皱了皱眉头,这位姑娘,真是个棘手的人物。没想到太后的驱逐令一下,竟然冒出这么多心怀不轨之人。
陈瞻杰曾调查过水梅疏,对她甚为了解,听景金川这般自我介绍,他上下打量了打量他:“退了姑娘的婚,一个前未婚夫,您的脸皮也真是厚。”
他又看着尚青:“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说她宜室宜家?尚青你的脸皮也不逞多让。”
陈瞻杰的目光落在了薛睿脸上,更冷哼一声:“你大长公主府,可是将她逼得走投无路。现在你来拉关系啦?晚了!”三人怒视着陈瞻杰:“你又是她什么人?”
一直立在树梢,静静地守着水梅疏的徐七忍不住了,他一纵身跃了下来:“我愿护送她。”
莫雷只觉额角一痛,真不愧是崔无痕之女。这情景,让他依稀想起当年。不过当年崔无痕真是颠倒众生,若非他那时候已经心有所属,也许他也会成为崔无痕的裙下之臣。
“都滚!”众人十分吃惊,太后带走了皇上,他们也没有听到人传话,以为皇上还在昏迷中,居然这么快就醒了。景金川紧紧盯着他,跪倒在地,“学生参见皇上。”
终于知道了时楚茗的真实身份,景金川反而觉得自己有了机会。皇帝一定不会娶阿梅为正妻,可是阿梅是不肯做妾的。当初他们议亲之时,阿梅的母亲,那位极美丽的夫人曾特意在婚书上写定了,要他日后永不纳妾。他一直觉得父母见他高中就要退婚,这未尝不是一个原因。他捏紧了拳头,经过这几天,他想通了,他的阿梅,他不会让给任何人!
皇帝看了一眼这些各怀鬼胎的男人,他眼中的红光更甚。
莫雷和陈瞻杰知道皇帝的病症,他们不由大吃一惊,双双抢上来,要扶着皇帝。皇帝只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低声吐出一个字:“滚!”
皇帝迈入了房中,房门在他身后合上,雨声和凉意也被关在门外。一进来就嗅到一阵暖香,在血腥气中,让他安心无比的味道。
皇帝望着躺在榻上的女子。这一睁眼,就乾坤颠倒,他竟恍惚起来。他走到她身边,看她额上都是冷汗,似乎一直在挣扎着想醒却醒不过来。
皇帝想起了陈贤照说的话,一旦她得知他身份,就是他们分离之时。没想到这句话竟是要反过来听。事实是,若他知晓她的身份就是他们分离之时。
皇帝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俯身在她颈边深深嗅了她身上的香气。再次嗅到这样甜蜜的气息,他眼中的红光却没有像过去那般消失,而是更加炽烈了。
他轻轻咬着她的脖子。她依然在发热,他轻舐脖颈之时,她的身子微微一颤。从七夕到现在的所有事情在他心中一一滑过。
他轻声道:“所以你真的是个妖女,你是想要颠覆朕的江山吗?”水梅疏昏迷之中,只觉十分熟悉的味道包围了她。她微微张着唇,轻声叫着他的名字“楚茗……”可她吃了安神的汤药,却陷在沉睡中,一直醒不过来。
楚茗只觉舌尖微颤,她似乎在动。他抬起头来,骤然看到了她的口型。他的心好像被生生地劈开了两半。他低头轻轻舐着她干裂的唇,眼中红光更浓。
水梅疏的手指动了动,她只觉那让她安心的气息在变得危险。他病了!她猛然睁开了眼睛,只觉浑身都痛,可是她的眼中只有那双发红的眼睛。
她伸手搂住了他,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脖颈间,沙哑着轻声道:“楚茗,你是不是不好了?怎样才能让你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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