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定在镇子最远处一座寻常宅院上。这镇中各处,都有飞头鬼和地行尸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恶气,只有那座宅院全无鬼物气息。
太过干净,便是异常。
以他修为,这个距离眨眼便到,他站在宅院门口,见院门禁闭,两只白色灯笼轻轻摇曳。申屠郁手指一弹,两只寻常灯笼上冒起火光。
被他点燃的那一瞬间,白色灯笼变成两个长着白毛的脑袋,猛然张开大嘴朝他咬来。申屠郁眼皮都没抬,从它们中间穿过去,掠过它们的那一瞬间,两个白毛飞头鬼猛然被火焰吞噬,变成两个火球,发出哔啵的燃烧声。
白毛飞头鬼,比之寻常飞头鬼更难炼制,只是一只白毛飞头鬼,喷吐出的口涎就足以让方圆数里生出疫病,然而这两只不幸遇上了申屠郁,没能发挥出半点威力就被烧成了渣。
院门上贴了两张门神图,在飞头鬼开始燃烧后,凶神恶煞的“门神”就突然活了,赤脸红瞳血盆大口,从画上探出脑袋和身子。如果辛秀在这里,她一定会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中国版的贞子,人家从电视机里爬出来,这两位从门神画里钻出来。
申屠郁对这种虚张声势的小东西并不在意,一手按在门上,直接将两个还没完全钻出来的东西给按了回去。他的手长且白,因为徒手捏碎一张凶恶脸庞的动作,指节弯曲如刀,显出一种凌厉。
“撕拉——”他捏碎一张凶恶鬼脸时,画上一张“门神”画直接自燃起来,另一张门神画中的凶人见状,脸庞上露出个惊恐万分的表情,红色的画纸瞬间褪色,仿佛油彩剥落,一道形状如虫的阴影从画上脱落,逃命没入门缝,往宅子里去了,大约是去给主人通风报信。
申屠郁推开门,见宅院内森森幽寂,树木荫蔽,湿气弥漫,泥土腥气甚重。
他踩在地砖上,脚下用力,地砖发出嘎吱的碎裂声,从这碎裂的缝隙里冒出一堆触须,又慢慢爬出一只黄褐色蚰蜒。
这东西是寻常能见到的一种小虫,十几对细长的脚分布在节肢身体两侧,看上去随便一脚就能踩死。
可是,这里并不只有一只。
碎裂的缝隙中不断爬出蚰蜒,几乎眨眼间就遍布了整个院落,密密麻麻覆盖住青砖地,爬上两旁游廊和粗壮树丛,还有不少蚰蜒试图往申屠郁身上爬。申屠郁垂眸看这些小虫,对这能吓晕密集恐惧症,吓死怕虫人士的一幕视而不见,眼中反而露出一点意外之色。
原来,这里躲着的是一只妖。若他没感觉错,大抵还是他从前见过的。同为妖族,哪怕他现在用的这具躯体是人类,他也能感觉到周围似有若无的妖气。抬手轻勾,那一丝丝妖气从虫群中散逸出来,如同轻飘的丝线落在他手中。
妖族认人,从来都是认妖气。
确实是他当初见过的那一只蚰蜒小妖。申屠郁确认了,抬手挥散那丝妖气,抬脚往前踏上一步,沾上他腿的蚰蜒,全都像被大火烧灼,瞬间凹陷焦黑,空气中一股焦味刺鼻。
踩着虫潮走出去几步,正前方晦暗的屋内走出一个貌若好女,身材却高挑修长胸膛平坦的男人。
男人眯起眼睛与他对视,态度慎重,语气怨毒,“何方修士,非要来此与我过不去,烧了我看家护院的飞头鬼,如今还要烧了我这些无辜的徒子徒孙们。”
申屠郁:“你要伤我徒弟,我自然来杀你。”
蚰蜒妖气极反笑,“你的徒弟?你说的若是那小姑娘,她未曾受伤,反倒是你们杀了我那么多看家护院的狗,我都没有找你们麻烦,你又何必跑来赶尽杀绝,左右我们也没有深仇大恨,各退一步如何。”他自觉自己打不过这人,才愿意服软低头,可若这人真的不知好歹,他也绝不让这人讨了好处去。
无视他眼中凶光,申屠郁语气平铺直叙:“你睚眦必报,我既然已经坏了你巢穴,若今日不杀你,他日你定会加倍报复。”他倒不至于怕这小小蚰蜒,可他的徒弟尚且幼小,这蚰蜒妖欺软怕硬,只会对徒弟出手。
虽然同为妖族,还有些渊源,但申屠郁并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或者说,他从不知手下留情。
蚰蜒妖眼神一凝,愈发警惕起来,“你这话说的,倒像是认识我一般。”
申屠郁不再多说,伸手向前,蚰蜒妖几乎是同时动作。院内森森草木被申屠郁周身之气冲击地往四周倒伏,满园蚰蜒则猛然变大,高出屋顶的丈高蚰蜒,将申屠郁埋入无数双带毒触须内,然而眨眼间,申屠郁破虫而出,挡在他身前蚰蜒被锋利金气斩成碎块,眨眼逼近蚰蜒妖。
蚰蜒妖慌忙逼退,甚至变为蚰蜒原型来抵挡这一击。巨大的黑色蚰蜒盘绕在屋前,它的外皮坚硬,泛着黑光,挡住了申屠郁手中无形的锋利金气。蚰蜒妖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申屠郁手中金气消散,他直接将手指卡入他的节肢缝隙用力一撕——
蚰蜒妖只觉身体一阵撕裂痛楚,他引以为傲的铠甲,竟然被此人徒手撕开了!这是何等巨力!然而撕裂痛楚还未结束,他就发觉又一股巨力袭来,自己整个妖身被扯成了两半。
“啊啊啊——啊——可恶!”
申屠郁并不畏惧蚰蜒妖的毒,他炼制的这具身体,本身就是一件武器,不管是皮肤还是手或者脚。此时他的手就如同刀剑,轻易划开失去外壳保护的蚰蜒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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