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贵妃打乾清宫出来后, 就神思恍惚,脑中不受控制的反复回荡着圣上与她说的那番话。
“煜儿一旦登基, 面临的将是主弱臣强的困境。早些年的时候或许不显, 待到了能够执政的年纪,便到了最剑拔弩张的时候。待那时, 若你大哥能解甲归田, 那将再好不过。否则……你可知煜儿将面临何种处境?”
“那时,他将会是个遭臣子低看, 遭天下人耻笑的儿皇帝。”
“朕危言耸听?快收起你那甥舅情深的话吧。宋贵妃, 朕说你妇人之见, 当真是一点错都没。”
“朕与舅父多年相依为命,如今尚且矛盾重重, 更何况是煜儿跟他。知朕为何这般说?咳咳咳,因为宋毅不同于舅父的老迈、无子,他正值壮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将来必有子嗣。”
“宋贵妃你不妨扪心自问, 为人父母的, 会偏向自家子嗣多些,还是偏向外甥多些?”
“说句不吉的话, 若将来有机会, 你不妨猜测一下, 你大哥他是想尊享东配殿, 还是要配享西配殿?”
“朕话已至此, 你兀自掂量。若你愿你儿将来做那陈留王,那便继续让他随他舅父学身好武艺,将来便做那人的左膀右臂。左右朕大限将至,也管不着了,大不了日后在九泉之下向列祖列宗告罪……”
沉香担忧的唤了声:“娘娘?娘娘您还好吗?”
宋贵妃回了神,松了松面色,故作轻松道:“什么事?”
“娘娘,该下辇了。”沉香小心到她一侧,伸出手来搀扶:“让奴婢扶你下来吧。”
宋贵妃环顾四周一看,这方知是已到了怡景宫。
由人搀扶着下了玉辇,她问道:“大皇子呢?”
有嬷嬷赶紧趋步过来回道:“回娘娘的话,大皇子在后头院里练习武艺呢,前些日子国舅爷不是教了几招耍式吗,这会大皇子正兴致勃勃的练着呢。”
宋贵妃顿觉仿佛有根细微的刺,刹那鲠在喉中。
明知圣上那番话多是挑唆,可她还是受了影响,忍不住反复的去想,她煜儿堂堂一国储君,学习那武艺又有何用?可能拿来治国?
在踏进殿里的时候,她的步子停顿了下。
“好些时日未带大皇子去乾清宫了。你让人准备下,明个清早,本宫带他过去探望一番。”
沉香微惊,面上不敢显,只低头应下。
圣上在宋贵妃离开后,让人出宫去右相府上传话,说是想要再见右相一面。
传话的人没有去右相府,而是先去了护国公府上回话。
宋毅沉吟片刻,便挥手道:“传去罢。”
他心里清楚,圣上大限将至,此番想见右相,大概是想甥舅再见个最后一面罢。
右相大人病体沉疴,听了来人传话,就挣扎着打起精神,让人抬着入宫。
甥舅见面,难免悲从中来,抱头痛哭。
圣上悲声:“悔不该不听舅父之言——”
右相见他半头华发,不由老泪纵横:“圣上安心养伤,莫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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