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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查子(二)
    父子之情是比男女之情更难梳理出头绪的东西。
    在去木兰的路上,王疏月虽不着痕迹, 但却用尽心力, 好不容易让他们这对笨拙的父子有了些温热,这一日之间, 又被皇帝带回了冰冷的“君臣之别”上。
    王疏月等不及张得通递话出来了, 径直过了恬澈门,走入后殿的庭中。
    年关处, 大雪是寒骨的。
    三希堂前,大阿哥穿着石青色的袄子, 跪在雪风中。一张脸已经冻得通红, 张得通就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不敢劝里面那位主子,也不敢劝面前这位小主子。
    王疏月抬起头, 见三希堂的门是开着的, 风不断朝里头灌,吹得门上的挂帘上下翻飞。他人显然就在里边。
    大阿哥虽然跪得不久,但毕竟人还小,绷着嘴憋着气, 倔强地撑着自己的小身板子。那神情和皇帝一模一样。
    无论怎么看, 他们都是父子。
    哪怕他们陷入人生的第一次实力悬殊的博弈,皇帝用强权逼幼子妥协, 幼子藏着爪子, 却狠狠地抠在地上。
    所以, 帝王家的亲情如何能温养出根茎, 生长出枝叶, 皇帝恨先帝对自己的猜忌利用,博弈百场,最后赌上生死。王疏很想知道,皇帝自己还记不记得,最初那一场博弈究竟是因为什么。
    一定不是所谓家国江山的大事。
    其实,对于这父子二人,王疏月似乎仍然是一个外人,无论她做什么,都是要逾越过自己身份。可是木兰的时光是那么的好。普仁寺中皇帝笨拙地抱着大阿哥,大阿哥趴在肩头睡得糊里糊涂。两个年龄不同模样却相似的男子,艰难地在王疏月面前卸掉坚硬的壳子,互与温情的场景,深映入她的眼中。
    如今她脑中都是当时的柔软。
    眼前却是厚密的雪幕。
    雪风透骨,大阿哥冷不防地吸了一鼻子寒气儿,雪期直往肺里钻,喉咙反呕,一下子嗽出声来。
    张得通不忍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撩袍蹲下来皱眉劝道:“小主子,听奴才一句,跟万岁爷服个软吧。”
    大阿哥喉咙发哑,说话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我不要她做我的额娘……”
    “张得通,让他犟!”
    张得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敢再出声。躬身退到门帐前去,朝里小声道:“万岁爷啊,小主子身子金贵,今日又太冷了。这……”
    正说着,大阿哥跪不稳,身子一歪,险些扑到雪地里。
    王疏月忙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毛氅子,走到在大阿哥身旁蹲下来,将氅子裹到大阿哥身上。又将他将才按在雪地里的手,往自己小腹上捂去。
    “哎哟,和主儿,使不得…”
    张得通见此,忙往下走要去扶。然而话还没说完,大阿哥却已经看见了王疏月。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却用手拼命地去掰王疏月环住他的手臂。
    小孩子的力道毕竟不大,加上他已经被动得发僵,并不能使上什么力气。王疏月咬了咬牙,也不顾他要挣扎,一把将大阿哥连人带氅搂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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