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明说完这话,还下意识的看向了北门镜水,见北门镜水似乎没有反驳的意思,楚离明才算是松了口气。
妙缘师父这次来宫中,除了为秦楚做主,其实还有为楚离明看病的意思。
半年前,就是妙缘师父不让楚离明再折腾,好好过下半生,告知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如今,妙缘师父再度诊上楚离明的脉,神色比之从前还要沉重许多。
彼时,鸾华宫内,众人皆在,楚离明看到妙缘师父的脸色亦是吃了一惊,他不顾众人在场,便出声问道:“妙缘师父,可是朕的脉象有何不妥?”
妙缘师父面露愠容,出声痛斥道:“你自小便是由老婆子我调养身子的,难道你不知道,那些臭道士的符水都是有三分毒的,而你喝了太多,在体内积压的太多,已入五脏六腑。”
楚离明脸色一白,慌乱开口道:“那朕,没有事吧?朕最近已经不喝了,您不知道,前阵子朕受梦魇困扰,只有喝了那符水才能睡好觉,这些日子,朕精神好了许多,妙缘师父,您是神医,您给朕开个方子,调理一番就好了吧?”
妙缘师父眼神空洞的看着面前的楚离明,她方才的话说的很轻了,如今的楚离明,已经是活死人了……
见妙缘师父不说话,楚离明有些惊慌失措,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妙缘师父,“朕还如此年轻,难道朕,没救了?”
说完这话,楚离明突然笑了,他这笑容十分复杂,就连妙缘师父看了这副笑容,都悠长的叹息了一声,提点道:“你精神好就好,这些日子,有什么想吃的,想完成的心愿,都提早做了吧,毕竟,最晚不过三个月了……”
妙缘师父收回了医药箱,她的动作,她那无奈的神情,都在宣示着楚离明已经无药可医。
北门镜水站在门外,表现的十分淡然,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日,听到还有三个月之时,她也只是眉目一挑,并未出声。
而皇贵太妃北门一梦倒是有些关切的看向了楚离明,她捏紧了手帕,似乎想起了很多多年,先皇后为了生这一对儿双生子,险些丢了半条命。
而如今,这两个孩子,一个毁了容,一个……
楚离镜拳头紧握,又缓缓松开……
银灰色的面具下,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不出他的悲喜。
而成元公公,却在一旁抽泣出声,却也强忍着转过了头去,不想让皇上看到。
再听到成元公公的低泣声的那一刻,楚离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眼眶湿热,一字字的质问道:“给朕符水的那几个臭道士呢?”
成元公公忙回禀道:“皇上您忘了?前阵子,您已经放他们出宫了。何况,他们在的时候,明明叮嘱过您……”
成元公公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那时候,苟妃娘娘刚死,皇上每日每夜都能苟妃的魂魄过来追魂索命,毕竟苟妃娘娘枉死,即便是道士来鸾华宫做法,楚离明还是夜夜梦魇。
只有符水,让他上了瘾,只有喝了符水的楚离明,才能有些许安全感。
妙缘师父长叹了一声,“许多年前,你就中过毒,又受了伤,我早就说过,让你注意养生之道,如今,非要自己作,你放心,这阵子,我不会离开,会在宫里日日为你针灸压制毒性,让你安心度过这三个月。”
说完这话,妙缘师父也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
楚离明也是妙缘师父当年疼过的孩子,只不过这个孩子,登上皇位之后,性情大变,也不如幼年时候纯良,他做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妙缘师父都是清楚的,只不过,没有摊开来说罢了。
皇贵太妃缓缓上前,眼眶亦是湿热,她握紧了楚离明的手,轻声劝慰道:“孩子,莫要怕,母妃在这里。”
楚离明突然扑到了北门一梦的怀里,再看向门口的北门镜水和楚离镜,似乎连假装都不愿意,站在那里挺的笔直。
楚离明知道,北门镜水没有明着幸灾乐祸,已经是善良无比了……
北门镜水见皇贵太妃与皇上母子情深,便也没有打扰,反而是俯身道:“后宫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臣妾便不打扰皇上了。”
说罢,北门镜水便要出门,而楚离镜身形微顿,想要跟上去,却发现有些不合时宜,只好站在鸾华宫的门口,对着镜水微微额首。
镜水走后,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眼角腥红的婉乔,轻哼了一声,“你都听到了吧?”
婉乔一怔,抬眸望向了镜水,她知道此时此刻,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皇后娘娘了。
若是从前,她或许还有皇上替她做主,而现如今,皇上已经自身难保。
镜水撇了一眼婉乔,轻嗤了一声,颇有些不屑的开口道:“走吧,回长乐宫,你终究是长乐宫的人,也该由本宫亲自处置。”
婉乔一顿,似乎想要挣扎,然而花脉脉的银针,正抵着她的腰间,让她动弹不得。
长乐宫庭院之内,红梅开的正好,那鲜红的颜色,几乎恍惚了婉乔的眼。
尤记得,当年她第一次见到楚离明,也是冬天,鸾华宫内的红梅,幽香阵阵,迎风舞动。
楚离明握紧了她的手,曾对她说过,若有朝一日,将她从齐国接过来,他便会立她为妃,给她一个名分,给她至高无上的宠爱……
可是她回来了,虽然是以皇后娘娘陪嫁的身份,她还是回到了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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