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随祖父离去,途径此处,特来向徐二小姐辞行。”男孩子声音清澈。
徐婉兮点点头,声音略有些沙哑,眼圈微微发红。
“愿朱老先生和朱公子平安抵家。”
朱希周见她虽勉强还知顾全礼数,却俨然没了平日里的生机与活泼,想到昨夜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怜悯来。
祖父便是因为觉得无意窥探到了别人的家事,才会提前请辞,意在避讳。
“徐二小姐,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八九,不必为了陈年旧事而误了眼下。”
徐婉兮有些讶然他会忽然安慰自己。
她点点头,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朱希周就此揖礼离去。
徐婉兮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的背影,不由低声喃喃道:“你才多大呀,就知道人生十之八九事不称意了……”
但转念想到曾偶然听祖父言,他自幼父母双亡,是跟在祖父身旁长大的……
倒也真是个可怜的书呆子。
“现在什么时辰了?”徐婉兮眼神仍有些涣散地问道。
“回姑娘,已是近了卯时了。”莲姑轻声道:“姑娘,咱们该回去用朝食了。”
徐婉兮却起身摇头。
莲姑看得心底不安。
从那万氏出事开始,姑娘已有两日不曾用饭了。
“那奴婢差人去请张姑娘来跟姑娘说说话可好?”莲姑细声询问。
姑娘昨夜倒是没哭,可越是如此,心中必然越是憋闷的难受。
徐婉兮却又摇头。
“我去找蓁蓁好了……”
她眼下当真不想呆在这看似昌盛安稳的定国公府里。
……
今日私塾内先生旬休,张眉寿不必去私塾内,却仍起了个大早。
阿荔与棉花一早出门,眼下尚且未归,便由阿豆来替张眉寿梳头。
以往阿豆还是大丫鬟时,便日日照料张眉寿的起居,故而也梳的一手好头。
她今日替张眉寿挽了小巧的丫髻,正要去拿那对白玉响铃簪,却被张眉寿制住了,“换那对缠丝丁香花的吧。”
那叮铃铃作响的小玩意儿,当真吵人,也不知她幼时究竟为何会那般钟爱。
“姑娘,徐二小姐过来了。”有丫鬟忽然进来禀道。
张眉寿略吃一惊,立即起身。
“快请进来。”
徐婉兮一进来瞧见她,便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神色来。
“论起精致来,我今日到底是输给你了。”她扯了扯自己的裙角。
她出门匆忙,全然没了打扮的心思。
张眉寿无奈地摇头,扯过她一只手,将人拉去了内间说话。
阿豆得了张眉寿的吩咐退了出去,将青竹帘无声落下。
“不是说定了今日我去看你吗?你怎一早倒来了我这儿?”张眉寿边问边打量着她的神色。
两辈子下来,她都甚少能瞧见这丫头这般落寞复杂的模样。
精致如徐婉兮,那可是一位带人去打砸夫君妾室的院子时,都要盛装打扮一番的人物。
她一问,徐婉兮便忍不住瘪了嘴巴,眼眶顿时又红了几分,却忍着没落下泪来,只说道:“蓁蓁,你知道吗,要下毒害我祖母的人,竟是我母亲生前得用的贴身婆子。”
那个仆妇虽在厨房做事,她却也曾见过的,还曾拉着她的手说一些奇怪的话。
昨晚事发,她朝着自己不停地磕头,口中一直在说她之所以这么做皆是为了给她母亲报仇……
“她说,四年前我母亲并非病故,而是被祖母害死的。”徐婉兮说这些话时,眼中已经没了最初的惊骇,声音却仍有些颤抖。
上一世定国公夫人因此早逝,所以这些事情上一世并未被掀出来,此时忽然得知,张眉寿亦十分惊异。
“这可是真的?”
若是真的,定国公夫人又为何要害死自己的儿媳?
“我也不知道。”徐婉兮茫然无助地摇着头,顿了片刻之后,忽而看向张眉寿,“蓁蓁,有些事情我从未跟别人说过,我今日不想瞒你,但你须得答应我,绝不说出去,可好?”
张眉寿认真点头。
“其实,我母亲的病不是对外言的寻常顽疾,而是时不时便要发作的疯病……自我出生后,母亲便被束在了院子里,不得出门,她有时发起疯来,连我和哥哥都认不得。她胡言乱语,还经常伤人伤己,实在可怕地很。可她清醒时,又会极愧疚自责。”
她幼时记忆模糊,对母亲常是又爱又怕。
张眉寿没说话。
这个秘密,早在上一世婉兮已经同她说过了。这丫头在她面前向来藏不住什么秘密,半点不夸大地说,婉兮知道的事情,她亦都一清二楚。
婉兮的生母南氏,并非高门嫡女,而是一介孤女,据说是偶然之下为定国公世子所救,二人因此结下了缘分——定国公世子当年力排众议,执意娶她为正妻的事情,直到如今都尚且让人印象深刻。
可外人暗下都说南氏出身低微,命中承受不了这份厚爱,故而才会在生下女儿之后便生了大病,缠绵病榻数年后最终芳华早逝。
只有定国公府里的极少人知晓,南氏患得是见不得人的疯病。
“那婆子说,我祖母原本就不喜我母亲高攀拖累了父亲,一直对我母亲百般磋磨。我母亲之所以得了疯病,便是在坐月子时被祖母气疯的……母亲因此不能再出现在人前,祖母更是动了杀心,想将母亲除去后,再让父亲另配高门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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