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真半假——张眉寿在心底评价着她的话。
“错便是错了,瞒便是瞒了,哪有这么多借口可说!”在张老太太耳朵里,苗氏那些话全是废话。
她让人将柳氏嘴里的布团取了出来。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儿媳冤枉!”柳氏赶忙大口喘息着喊道。
“这些荒唐无稽之事,只怕都是宋氏为了污蔑报复儿媳而编造出来的!”
张老太太感到很疲惫。
她从未见过如此嘴硬之人。
罢了,还是将她的嘴堵上吧!
张老太太朝着婆子扬了扬手:“将柳氏带下去看好,柳家人来领人之前,决不可让她出任何差池——”
她要柳家人亲自来赔不是,亲自来处置柳氏!
柳氏被带了下去。
“将这贱人拖出去,杖死。”张老太太看着仍被绑着的芸儿说道。
芸儿大惊失色,眼神惊骇之极,不停地摇着头,被堵死的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彦郎呢?
彦郎怎么还不过来!
只有彦郎能护住她!
她之所以孤注一掷地将真相说出来,便是将所有的指望都押在了彦郎身上!
可他此时死到哪里去了!
她试图挣扎,可手脚被捆的死死地皆不能动,想要叫,却也叫不出声音。
直到死,她一直都在睁大眼睛看着远处,盼着张彦能及时出现将她救下。
殊不知,她至死仍念着的彦郎趴在被窝里狠狠哭了一番后,身心疲惫之下,已然逃避似地睡去了——梦,一定是梦,待他睡醒了,一切依旧如初!什么让人羞愤欲死的绿帽子,根本不可能属于他。
“苗氏,你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张老太太目光冷然。
柳氏已被关进了柴房,芸儿已被杖死,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苗姨娘。
苗姨娘有些仓皇地看着张老太太。
“妾身今日亦是非死不可吗?”她问道,语气竟有些痴茫。
她贱命一条,或早该认命了,也省得牵扯了这么多人进来。可她既将池儿生了下来,若不能看着他安安稳稳过此一生,当真是死难瞑目。
“你认为你的命比方才那个被杖死贱人要金贵在哪里?”张老太太冷声问道。
同样都是靠着爬床,使着手段,祸害家宅的东西而已!
“老太太说得是,妾身死不足惜。只是在临死之前,妾身确还有话要说。”
苗姨娘朝着张老太太的方向叩头罢,嘴角微颤地说道:“当年妾身之所以急着逃离湘西,是因彼时大国师继晓正四处找寻‘转世煞星’的下落,据说那煞星是个豆蔻之龄的女子,需捉了祭天,才能以绝后患。
一时间,湘西当地有女儿的人家皆惶惶不安,我孤身一人亦每日自危。此事虽时隔多年,可大国师一直在暗中派人查访,若妾身的来历被泄露出去,只怕多多少少会给张家招来祸事。故请老太太定要将当年二爷在湘西带回妾身之事,封死的一干二净才好。”
张眉寿闻言拧紧了眉。
这听着像是明知死到临头才肯说出口的话。
难道这便是苗姨娘决口不肯提当年她是在天门山寺附近被大伯娘所救的原因吗?
或者说,这才是苗姨娘选择隐瞒当年之事的最大原因。
相比起当年设计父亲之事被戳穿,苗姨娘真正害怕的倒更像是这件事情被一并泄露出去。
是因惧怕继晓的权势与威望,从而给自己以及整个张家招来祸事?
这些玄乎其玄的事情,本可当做茶余饭谈来对待,不必当真。
可人一旦被冠上不详的名目,且出自被奉为神佛一般的大国师之口,那当真是比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名来得都要可怕。
一提到大国师三字,张老太太已是肃容以待,待将这番话听完了,更是一阵心惊胆战。
天杀的……要命的事情怎么一桩接着一桩!
究竟是造了什么人神共愤霹雳无敌天大的孽啊!
现如今民间已将那大国师传得神乎其神了,传闻中他本领通天,即便是有人背地里议论上两句不敬之言,都是要遭天罚的!
虽不知那大国师究竟是爪牙太多,还是真的有过人的本领,可无论是哪一样,都足以让人畏惧之极了。
尤其是当今圣上对他深信不疑——
三年前,与她家疯老头子走得极近的兵部侍郎白家,就是因为被大国师算出祖宅下压着龙脉,被断言三代之内必要换天造反,而被举家抄没,株连无数……
也是自那之后,老头子被吓得彻底疯癫了。
张老太太至今想起此事,仍觉得后怕。
前一晚还拉着她的手唠嗑的白家老姐妹,第二日就被推上了断头台。
她不敢想象若叫大国师知晓她张家竟窝藏了一个有什么煞星转世可能的姨娘,那会是什么结果。
此时此刻,什么大儿子被戴绿帽,二儿子被人设计失身丢了清白,儿媳妇搅得家宅不宁……这些统统都变得不重要了!
早知如此,她绝不会不自量力地去揪扯这些陈年旧事,这种求锤却得狼牙棒的感觉——真的让人觉得不值得。
现在将人交出去验明身份然后祭天还来得及吗?
张老太太焦急难安地盯着苗姨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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