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一瞬,他便清楚地看到了母亲突变的脸色。
人在虚弱初醒时,乍然听到这种冲击性极大的话,往往是无法及时去掩饰反应的。
苍老太太甚至下意识地看向了张眉寿的方向。
“母亲既明知自己身中蛊毒,为何不曾与儿子言明?”苍斌语气尽量缓和地问道:“母亲可知是何人下的蛊?”
“云志……”
苍老太太动作僵硬地摇了摇头,反过来握紧了儿子的手。
张眉寿看在眼中,出声道:“老太太请恕晚辈冒昧直言——您既是连死也不惧,可见当真是宁死也不肯泄露半句。但如今这局面,您难道还笃信只要您不开口,这秘密就还能守得住吗?”
苍老太太神情变幻地看向她。
四目相对,女孩子眼神坚定无惧:“如今您身上的蛊毒已解,倒不如将实情道出,尽早共商应对之策。”
苍斌语气有几分沉哑:“母亲,张姑娘所言在理,您如今再瞒下去,有害无益。”
苍老太太张了张干涸的嘴,想要开口,却已是泪流满面,不住地摇头。
张眉寿面上一派平静,实则内心已是无奈又急躁。
“这些年来,您受人胁迫,借每日入宫陪伴太后之事作为遮掩,向废后孙氏传递消息——这些事情您便是不说,晚辈也早已悉数知晓。”
苍老太太听得此言,才真正是神色大变。
她几乎是立即强撑着费力地坐起身来,神情颤动地看着张眉寿。
这个张家姑娘……究竟何来的这般神通!
苍斌更是心神剧震。
他母亲……竟还与废后有牵扯?!
或者说,他今日在见到太子之时,就该料到些什么了……
张眉寿未有理会几人的反应,只依旧看着苍老太太,开门见山地问道:“晚辈只问您一句——阿鹿的眼疾,是否与大国师有关?”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哪怕会叫苍家人觉得她多管闲事——然这份闲事,她也管定了。
更何况,此事牵连甚广,已不仅仅只是苍家的私事。
苍斌闻此言,心中惊异之感几近无法形容。
“母亲……”
他望着面前的老人,眼中俱是急切的印证之色。
母子二人对视了片刻,苍老太太陡然闭眸,泪如泉涌。
却到底是说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一句话:“云志,是我!确是我……害了阿鹿啊……”
第680章 事实真相
老人声音沙哑悲痛,满腔愧责无法言喻。
苍斌扶住老太太骨瘦如柴的手臂,却根本无暇分心去出言宽慰什么。
只问道:“当真如张姑娘所言……是当今大国师?”
听得这梦魇般的名号,苍老太太既怕又恨地咬紧了发颤的牙关。
“是……是他!”
这个世人眼中的救世活佛……实则根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得了这句肯定之言,苍斌只觉得浑身血液骤然冷凝住,一时间甚至叫他无法动弹。
大国师……
阿鹿的眼疾,竟是大国师的手笔!
哪怕自得知阿鹿的眼疾非是天生以来,他便一直于暗中查探此事,可却也从不曾疑心到继晓身上——
在他眼中,这根本是毫无干连之事……
苍斌变幻的目光凝在老太太身后的湖蓝色绣白鹤缎面迎枕之上片刻,再收回时,已然恢复了大半镇定。
“……”
他双手有力地扶握着苍老太太颤抖不止的双臂。
“事已至此,自有儿子来解决,母亲不必多思……只管说清楚些。”
……
苍鹿被带回了自己院中之后,便独自坐在廊下发呆。
王守仁过来时,瞧见的就是身穿宝蓝色衣袍的少年,坐在半人高的廊栏之上,一条腿垂在外侧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另一条腿屈起,背靠在廊柱上出神的模样。
“你怎么坐在这儿吹上冷风了?瞧这落寞的——”
王守仁就这么走过去,边出声说着,一点儿也不担心好友会被惊到,再不慎跌进廊外那片养着枯荷的池塘中去。
到底好友没什么旁的本领,听力却是一绝,定是一早就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了。
果然,苍鹿连动也没动上一下。
只叹了口气,道:“蓁蓁和我父亲此时都在祖母院中呢,我寻思着,他们这般避开我……怕是在说什么与我有关的事情。”
通透如他,瞎的是眼又不是心。
“蓁蓁此时也在吗?”王守仁有些惊讶。
他本是刚看完辩赛,想找好友说道说道来着。
“嗯……”
苍鹿将自家祖母中毒,被蓁蓁救下一命的经过,细细地说了。
说罢,不由觉得十分过瘾。
今日之事,着实是处处透着不同寻常,而他前脚刚封了下人们的嘴,自己后脚却痛痛快快儿地与好友说了一通……
不得不说,这种双标的行为真的很微妙。
哎,没办法。
他实在是太享受这种说秘密谈八卦的感觉了,即便是自家的。
这一刻,他只庆幸自己大小是个主子,若是托生成下人之流,只怕早被主家打死八百回了吧。
“蓁蓁还真成了小仙子了……”王守仁轻轻嘶了口气,低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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