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若她当真有心要出去,母亲必然也是拦不住的。
只是亲事落定之后的这几日,她眼中瞧着自己这双父母,心中也多了不舍与感慨——对待父母,若是为了些无关紧要之事,与其正面与之起争执,惹他们不快不安,倒不如换个法子。
咳,也就是俗称的:撒谎。
但婉兮和秦家姐姐这些现成的挡箭牌,在如今这等局面下已是不甚好用了——
张眉娴略怔了一下,旋即笑着问道:“明日我想去静福寺上香,二妹若是得空,陪我一道可好?”
张眉寿跟着笑了,点头答道:“自然是好。”
“那我待会儿见着了婶婶,便与她说一声儿。”
但凡她张了这个口,便是碍于情面,婶婶也必然不会拒绝。到底出门上个香罢了,又不是什么出格或冒险之事。
“那就多谢大姐了。”
“自家姐妹道什么谢。”张眉娴说着,唇边的笑意淡了些,却是低声问:“二妹可是要去见他吗?”
这个他,指得自然是方才谈到的人。
张眉寿点了点头,也未有瞒她:“先前便打算要见一面的,是被近来之事耽搁了。”
“那……可用得着我出面,想个法子将人请过来?”张眉娴心思细腻地问。
张眉寿笑笑道:“不必麻烦大姐了——大姐放心,私下见面罢了,不会叫继晓身边的人察觉。”
她知道,大姐是怕他们直接去见章拂,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是在为章拂考虑,也是在为她和殿下考虑。
但他们原本就不曾打算于明面上去请人。
再有,大姐如今已经嫁做人妇,她今日既未多问,便也无意让大姐过多地牵扯进来,再扰乱她如今在齐家平静的生活。
张眉娴闻得此言,便也不再坚持。
“那好,二妹既已有主意,我便不担心了。”她也不刻意地去掩饰什么,坦坦荡荡地道:“既是说定了,那我明早再过来接二妹。”
张眉寿点头道了个“好”字,亲自将张眉娴送出了愉院。
目送着那道身穿浅紫色褙子,挽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的背影走远了,张眉寿适才带着阿荔回了屋内。
“去寻棉花,让他去别院给于叔传句话——便道明日一早我会去别院里,等殿下出宫。”
张眉寿交待道。
阿荔忙地应下,退出了内间。
她本是不愿去亲自见棉花的,然而姑娘的交待不可走漏风声,她自也不能差其他小丫头去传信。
说到其他小丫头——
阿荔跨出堂屋时,瞥了一眼守在外头的一名二等丫鬟阿笛。
这个新来没多久的小丫头,上回帮她传了句话,竟还偷偷地塞了荷包给棉花——不过,那狗男人发觉之后,转脸就同她讲了,并着那只荷包一并扔给了她。
她将那荷包还给了那丫头,又训饬了一番。
才不是为了什么私心,不过是看不惯罢了——身为下人办差不用心,成天脑子里净惦记着与差事无关的破事儿。这样的人,叫她霸着个二等丫鬟的位置,都是看在她老子娘为张家出了一辈子力的份儿上。
阿笛察觉到阿荔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阿荔未再多去看她,脚下不做停留地出了愉院。
来至前院倒座房前,她叩了叩那虚掩的院门,便走了进去。
这院子里住着许多小厮家丁,然而白日里各人多是在府中各处当差,故而此时十分安静。
阿荔进得院中,就闻得一股子药味。
她朝着棉花住着的那间房走去,刚来到门外,就见一道人影从房中快步走了出来。
棉花见是她,似乎有些意外。
阿荔看了一眼他身后门外的那只炉子,炉上架着一只药罐,此时药显然已经煮开了,咕噜噜地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此时离得近了,那药味儿便愈发刺鼻,似乎要往人脑子里钻。
阿荔单是这般闻着,就觉得口中发苦,忍不住捏了鼻子,道:“……我是来替姑娘传话的,你待会儿去一趟老于那里,要他跟公子说,明日一早咱们姑娘要过去。”
此处不比愉院,阿荔言辞便隐晦了些。
棉花点头应下来:“我知道了。”
阿荔便也未同他多讲,看了他一眼,就转了身。
只是那仿佛不经意一瞥间所看到的,却是他面容虚弱,唇色微白的模样。
阿荔走了十来步,脚下顿住。
回过头,竟见他还站在门口,就那么看着她。
似乎没料到她会回头,棉花怔了怔,却也没闪躲,只问道:“姑娘还有别的吩咐?”
“……”阿荔微微抿了抿嘴。
这狗男人方才分明就是在偷偷目送她——嘴上说得轻巧,背地里果然还是放不下她。
看来倒真是被她迷得不轻呢。
但也不能怪他定力不够,毕竟她阿荔也不是如阿笛那些寻常的小丫头们能比得上的。
“你熬的什么药?”她看了一眼那药罐,是随口问起一般的语气。
棉花眼底微妙的情绪涌动了一下,适才道:“……治风寒的。”
“你往前染风寒不是都不屑抓药的么?”阿荔凉凉地问道:“怎么,身子不比从前了?”
棉花没说话。
他原本就不喜说话,此时更是不知该如何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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