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个时辰贸然去长丽宫,显然有失妥当。
然而他的疑虑很快便被解除了。
在行到一半之时,太子殿下便停了下来。
确非是意识到这不合规矩,而是——
心腹太监望着同样迎面匆匆走来,身穿绯色衣裙的少女,不禁大吃一惊。
张姑娘……怎么像是跟殿下约好了似得!
见得祝又樘,张眉寿脚下更快了些,几乎是朝着他小跑了过去。
祝又樘望着她,待她走到面前时,却是伸出双臂将人拥入了怀中。
张眉寿紧紧地反抱住他,低声问:“死了吗?”
“放心,死了。”
“……”
这般亲密的举动,却又这般过分简单血腥的对话,心腹太监瞠目结舌片刻,而后默默避远了些。
张眉寿大松了口气,自他怀中挣脱开,忙看他可有受伤。
见他面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来不及问,就听他道:“不是我的血。”
那就好——
张眉寿总算露出笑意,看着他,刚要说些什么,右手却忽然被他挽住。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张眉寿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此时问也不问是何处,只笑着点头。
二人一路走,虽是春寒料峭的深夜,却也浑然不觉得冷。
然而路上祝又樘仍不由分说地将披风解下了系在她身上。
他带着她来到了宫中最高处,碧霄阁。
这是前世他独自一人最常来的地方。
二人凭栏并肩望远,俯瞰着宫中夜景乃至城中万家灯火。
“大靖终可太平一阵子了……”
少年握着心上人的手,望向远方说着。
张眉寿转头看向少年俊朗的侧颜,心中是说不出的触动。
继晓死了,她心中的一根巨刺也得以拔除。
眼下除了轻松二字,她暂时也想不出其它词来,但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懂他此时的心情。
他也是懂她的。
所以才会带她来这里。
“然日后还需勤勉,不可大意。”祝又樘望着城中灯火,笑着说道,像是在自我勉励。
张眉寿不禁笑了。
“我陪殿下。”
守好这万里河山,护好这万千子民……她会一直陪着他,长长久久地。
祝又樘道了个“好”字,笑着伸出手环住她的肩。
这条路很长,他却希望能更长些才好。
她便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与他一同眺望远方。
皎皎明月就在二人头顶,仿佛触手可及。
月下万物俱寂,却又悄悄生机蓬勃。
因春日已至。
……
第937章 喜事近
大国师入宫动用邪术刺杀皇上,当场被禁军诛杀的消息,风一般在民间传开了,引起了一番大震动。
在百姓们的震惊还未来得及消退之时,大永昌寺内的僧人已经招认了继晓诸多罪行。
那些僧人,其中有中蛊之人,已由田氏暗中替他们解了蛊,再以各自罪责轻重论处。
也因此,他们几乎知无不言。
包括近些时日以邪术控制百姓,致使百姓发狂胡言自尽,与护城河河水变红等事的内情——
甚至还有继晓以活人性命练邪功的事情——经衙门初步对照,那些枉死之人的身份,与城中及附近县镇上这些年来失踪之人,有些已经对上了号。
如此之下,有些苦主过分悲痛愤怒,寻不到已经身死的继晓,便跑去了大永昌寺大闹。
苦主们如此遭遇,为免再引起民愤,官差们也只能尽量多劝一劝,而不敢强行将人驱逐。
然而这带来的却是越来越多或明或暗受过继晓迫害之人或其家眷、乃至单纯只是被蒙蔽欺骗了感情的寻常百姓,都去往了大永昌寺聚众闹事发泄。大骂“妖僧邪术”、“此庙害人不浅”,致使许多原本无辜的僧人也受到了牵连。
最终朝廷选择闭了大永昌寺的门,不再受香火。
由程然负责对苦主的抚慰补偿,也很快都落实了下去。
养心殿内,尚在养病的昭丰帝听得陆塬禀来的各处消息与百姓议论,不禁沉默良久。
百姓们骂得皆是蛊惑世人的妖僧,可他这个皇帝呢?
他也被蒙蔽了。
可与其说是被继晓蒙蔽,倒不如说是被自己那渴求长生成仙的念头蒙蔽了双眼。
这几日来,他服着太子送来的解药,偶尔同无名大师探讨佛理,头脑随之清明之余,也渐渐想了许多以往不曾细想过、或是说下意识逃避的那些问题。
如此过了十余日,谢迁回京了。
一同被押回京中的,还有云氏商号的大东家云渠等人。
很快,云氏与继晓勾结、密谋造反的消息震惊了大靖上下。
继晓已经伏法,云氏商号账目造假私造兵器的实证也已被谢迁掌握。
而被押解进京的路上,与谢迁聊得极投机的云渠眼见没了活路可走,倒也痛快,将一切罪责皆招认了。
理所当然地,也供出了古朗之。
云渠此人工于心计,这些年来与古朗之来往,手中握有不少密信与铁证。
昭丰帝下了旨,着锦衣卫立即将古朗之缉拿入京。
然湖广之地的锦衣卫接到圣谕赶至古府之前,古朗之却先一步服毒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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