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轩显然怒极了,面容神态虽然平静,可从白楚这个角度都能看见他额角处若隐若现的青筋,连语气都是硬邦邦的:“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沈夫人休息,先告辞了。”
“站住!”白楚娇声喝止,眸光流转,似笑非笑,“我这儿周指挥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却还指责我是不成体统的那人?”
周柏轩僵住了脚步,要说他第一次冒然闯入,确实是无故冒犯了她,他也有意补偿,奈何她将送出去的玉佩还了回来,一副要断清干系的模样。
他一时意气,还真由着她去了。
明明是她不愿二人有所关联,这会儿劈头盖脸一句责问扔过来,周柏轩却还是生出莫名的歉疚感。
严格说来,两次都是源于柔嘉的胡闹,针对的也都是白音华。
在几人中间,她确实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他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白楚歪头笑道:“我要周指挥使送我一件让我满意的礼物。”
周柏轩转过身,凝眉看她:“可以,你说。”
“由我说出口多没意思?”白楚眸光灵动中透着狡黠,“周指挥使在羽林军中这么多年,论识人之术,就是不说精湛,也该比常人强上许多。”
“不如指挥使猜猜我喜欢什么,然后再找出来送我可好?”
周柏轩眼眸加深,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直接开口道:“你是故意为难我?”
白楚不可置否,巧笑倩兮:“那你应不应呢?”
这种激将法的手段周柏轩早八百年就看厌了,这会儿却从心底窜起一股子冲动,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反而是一种辨认不清的复杂情感,仿佛是一团热意,从中有掺杂着些许若有若无的愉悦。
为什么会觉得愉悦?
他陡然有些茫然。
心潮起起伏伏,后知后觉发现他已经平静地答应下来,一愣,抬眼望去,果然见白楚的笑靥愈加明媚了。
“那我就在此静候啦。”
……
柔嘉郡主的计策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想办法把白音华约出来,然后再找上一个不起眼的纨绔子弟,将事情给闹大了,造成他们是私下幽会的假象,理所当然就能毁了她的名声甚至日后一生。
她早就忘了之前说过再也不针对白音华的话,在计划着怎么能将白音华一举打落低谷的时候,她自觉坦荡地想着:都是白音华不义,既然她当初陷害自己给她下了情药,害得她声名尽毁,连素来宠爱她的长辈们都纷纷责怪她太过无法无天,更是受尽别样的目光,那么她这会儿真的如她的意去做,也是她活该承受的不是么?
柔嘉郡主对白音华的恶意只有二成源于儿时的纠葛,她虽然是因为沈玧之而针对过白音华,但随着沈瑜之和白音华的感情越来越好,两人仿佛都以为对方才是定下的未婚夫/妻,她也就转化成了像是看热闹的心态。
真正的燃火点,反而被白楚随意的给说中了,确实是因为周柏轩。
柔嘉郡主自小高高在上,周柏轩小时候是由长平长公主的驸马教养的,对于膝下唯一养着的孩子,又是娇气可爱的女儿,长平长公主难免娇惯了些,她往日气盛,胞弟身为继承皇位的热门人选,连带着她也炙手可热起来。
哪怕最后远走平阳,身为皇家公主,又是她外祖家的地界,母女俩照样是被人捧得高高在上。
所以对于柔嘉郡主来说,她心里是完全没有她们这一脉已经没落的意识的,顺风顺水地长这么大,直到在回京的路上,长平长公主生怕自家教养的女儿触犯忌讳,惹出祸事,就细细同她说起了如今她们母女俩形势的险峻。
她知道女儿自小和儿子长在两处,两个孩子间没有多少兄妹情份,就几次三番着重强调了周柏轩的重要性,正是因为他的功劳,圣上才会将她们母女召回京。
要柔嘉郡主对兄长热情亲近一些,如今她们母女也只能仰仗他才能重现当年的荣光了。
长平长公主知道女儿多少被自己宠坏了,生怕她不往心里去,还故意将事情后果往严重了说,想把她吓住,才知道分寸。
柔嘉郡主确实被吓住了,她确实可以说是不谙世事,被娇宠长大的小姑娘,但她并不像长公主所以为的,对当年的风波全无印象。
长平长公主这番论调,彻底唤醒了她五年前暗藏在心底的阴影,所以,即使她对周伯轩的印全然陌生,但在心底已经将他视作了自己的保护神。
哥哥保护妹妹,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然而,现实却不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因着她一时兴起的恶作剧,长平长公主精心筹备的寿宴被迫中止,她陌生的兄长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来得及分给她,就先去管毒发的白音华了。
柔嘉郡主隐隐约约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正胆战心惊的时候,忽然从在这府上侍奉的一名老嬷嬷口中得知,周柏轩待白音华的特殊。
实际上两人的来往并不想白音华所想的那么隐蔽,想想也知道,长平长公主离京,唯独留下儿子,形同质子,多少双眼睛盯在他身上,旁人可能不会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却不代表周柏轩身边的人能忽视过去。
尤其在周柏轩没有故意去隐藏的前提下。
在她们离开的五年,所有人中,只有白音华能接近冷漠疏离的周柏轩,对于旁观者来说,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