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眸光流转,轻快着往前迈了几步,她要比他矮上一个头还多,所以毫不费力就对上了他纯粹乌黑的瞳仁,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闪而过的窘迫,她粲然一笑:“对了,我还没谢谢你的。”
“览川,上回谢谢你救了我啊。”
览川眼底的光骤然一暗,低声道:“少夫人福泽深厚,若不是奴才过于鲁莽,也不会令您置身陷境,不敢担您的谢。”
即使许多人,包括几位主子都对他及时赶到并救了白楚的事迹大加赞誉,但却只有览川自己清楚,并不是他救得她,相反,说不准正是他的突然现身,才逼得对方走投无路、孤注一掷地要灭了她的口、绝了她的命。
那日,她纤曼的身形立在马车之上,周身尽是举着火把的匪徒,虎目圆睁,气势汹汹,她却丝毫不落下风,一身风华从容,不慌不忙地同对方相持,冷风裹挟着吓人的寒气在她周身呼啸而过,在所有令人不安恐惧的氛围中间,唯有她聪慧敏捷的光芒熠熠生辉。
览川一眼便先发现了她,这一幕也在日后时常显现在他眼前,恍然身在梦境之中。
越久,便越觉得愧疚,他不止一次的想,若是他当时能忍得住不出手,恐怕单凭三少夫人自己便能逼退那群匪徒,根本不用受后头的苦楚。
白楚倒没想到览川会将她想得这样厉害,见他神情冷硬,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转念又觉着好笑,“你也听说了那些人并不是单纯的匪徒,是受命特意来为难我们的,若不是你的出现,我难道还能从一群大汉手里将老夫人还有沈芙沈蓉都救下来不成?”
“嘴上说的那都是虚招子。你看看,如果我遇上的是你这样心性坚定的人,便是我再怎么舌灿莲花,只要你不为所动,我照样无反击之力,只能举手求饶……”
她还没说完,就见览川皱着眉打断了她,脱口便道:“不是。”
被倏然打断的白楚倒是一愣,“什么?”
览川匆匆抬眸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您的命令,奴才自是遵从的。”
白楚扑哧一笑,虽然薄纱敷面,看不清脸,但眉眼弯弯尽是明媚的笑意,览川几乎是克制不住地一股热气漫上来,放在身侧手握紧了又松开,来来回回好几遍。
即使俊朗的面容依旧肃然正色,实际上他内里已经十分无措了。
“好,那我说是我该谢谢你,你还要觉得是自己的错么?”
览川愣愣地动了动唇,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幅傻气的模样反把白楚给逗笑了,
“行啦,不为难你了,总之呢是我谢谢你也好,是你对不起我也罢,左右以后还有许多偿还的机会。”白楚笑盈盈地道,“比如现在,览川,你应该不常出府逛街吧?”
她白嫩精致的面容上缀满了娇俏灵动的光芒,仿佛也阳光也甘愿做她身后的陪衬,乖乖地暗淡下来。
览川一瞬间感觉不到思维的存在,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后便听到她说:“那今天你不要藏在暗处,就跟在我身边……唔,做我的哥哥吧,反正我现在这身装扮,应该看不出来是已经出嫁了的。”
“不……”览川本想拒绝的,只是话还来不及说出口,眼前的人已经化作一缕香风从他面前闪过,飞快地跳上马车,还撩开了车帘露出一张笑靥,同他轻快地说,“哥哥,还不快进来?小妹我看中了金玉阁的一套玉雕莲花的头面,若是让别人提早抢了去,我可是要你赔的!”
然后,览川就乖乖地坐上马车了……
头一站还真是先去的金玉阁,这是京城中素有盛名、专供贵族世家的夫人小姐挑选各类首饰的地方,平日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每月会送当月出售的新款饰品册子到各家府上,随行附送的还有翠竹打底的帖子,上头雕刻着金玉阁中新出的花样,新奇精美,单单拿来观赏也别有一番趣味。
只有用这个帖子,才能敲开金玉阁的门。
白楚初听闻这套营销模式的时候就来了兴致,本以为能遇上个同她一样来历的,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金玉阁后头是有“天下第一商”之称的万家,大本营其实是在江南,之所以能商身在京城中站稳脚跟,盖因为他们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姑娘。
正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即后头追封的圣母皇太后。
只不过这一脉子孙凋零,十几年下来只余下皇帝的舅舅,也就是叫做万衡的还在。
在皇帝赏赐爵位封官的时候还被他拒绝了,称是商户出身不敢入朝为官,破坏祖宗规矩,转而向皇帝求了一道皇商旨意,看得出来万衡确实是个有才气的,短短几年,就将万家推上了商界第一家的地位。
当然有皇帝这个外甥的好处肯定是享了的,纵使万家没有官身,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谁也不敢为难到他们头上啊。
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圣上碍着规矩,连个承恩公都没赏下去,已经十分克制了,在暗中帮帮万家也是难免的。
白楚觉着,都说百官不能与民争利,皇帝却借着万家将这些不受控制的商行掌控了大半,人人还都只能夸是孝顺、人之常情,所以说,精还是当官的精,最精的那就是朝堂之上,掌控百官的人了。
白楚原本是分不到帖子的,毕竟她才嫁入沈府,还是幼子夫人,连个当家主母都不算,哪能够上金玉阁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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