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再怎么不甘,也得乖乖去乡下的庄子里——去庄子里,总好过被李季安带去宗正府治罪的好。
一想到那张像极了萧衡的脸要在庄子里度一生,姣好的容貌被磋磨得满面风霜,严老夫人心中便痛快不已。
严老夫人抿了一口茶,唤来身边的几个得用丫鬟与婆子,吩咐一番,笑着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窗外长廊处。
柳如眉轻轻给严老夫人捏着肩,奉承道:“还是外祖母的法子好。”
严老夫人伸手点了一下柳如眉的额头,故作不悦,道:“你这丫头也是,心里有甚么话不能跟祖母说?”
“偏要脏了自己的手,去对付那个蛇蝎之人。而今好了,事情败露了,还要我这个老婆子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眉儿才没有。”
柳如眉撒着娇,根本不承认。
严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你与你娘都是讨债鬼,一个两个让我不省心。”
柳如眉抱着严老夫人撒着娇,道:“眉儿就知道,外祖母待眉儿最好了。”
此计委实一箭双雕,不仅除去了未央,更能让严梦雅难产,只待严梦雅生下一子半女,她便能哄着老夫人将她嫁给顾明轩做妾室。
想起顾明轩英俊面容,柳如眉脸颊微烫,眸光轻闪。
柳如眉柔声哄着严老夫人,不消半日,又将严老夫人哄得笑容满面。
“也不知道雅儿表妹如何了。”
柳如眉见时机差不多了,便道:“可怜了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
严老夫人看了一眼柳如眉,道:“你这鬼丫头。”
她虽然疼严梦雅,但那是比较着未央的,况她疼严梦雅,更多的是为了给未央添堵,让未央不自在。
而今未央即将被送回庄子上,她便无需再像往日一般,待严梦雅比待她的眉儿还要亲热三分了。
生子本就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严梦雅又受此惊吓,只怕凶多吉少。
既是如此,她倒不如成全了她的眉儿,顾明轩是晋王账下红人,前途不可限量,堪配她的眉儿。
这般想着,严老夫人拍了拍柳如眉的手背,道:“你放心好了,外祖母一切都替你打算好了。”
柳如眉听此,笑得更加开心了,声音像是掺了蜜一般,抱着严老夫人唤了好几声外祖母,只把严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笑声连连。
荣养堂内和乐融融,府上的另一端,气氛却有些紧张。
宗正府掌九州诸侯内务,事务众多,李季安虽然只是宗正丞,但主事的宗正卿年龄大了,很多事情便落在他身上,他在严家祠堂坐了不过半日,便不时有官吏前来找他。
诸侯事务皆是隐秘之事,不好为外人得知,李季安便出了祠堂,在严家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僻静亭子里,处理诸侯王们的事情。
时值正午,他终于将事情处理完毕,便循着记忆,往严家祠堂走。
行至一般,他忽而听到不远处的长廊内丫鬟们说话的声音。
“何世子真真可怜,竟被大姑娘这般嫌弃。”
“谁说不是呢?咱们大姑娘素来心高气傲,眼里只瞧得见顾家的顾郎君,怎么看得上商户出身的何世子?”
“嘘,小点声,商户二字也是咱们能说的?荣恩侯可是陛下亲封的侯爷,何世子便是金尊玉贵的世子爷,更何况,何世子还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李季安停下脚步,细听半日,眉头微动——未央似乎格外不抗拒天子的赐婚,不仅对何晏恶言相向,更是与何晏大闹不止,三日前,甚至还逼着何晏给她一封和离书。
听到这,李季安便有些明白了,为何严家处置未央不与何晏相商,便将未央送回乡下庄子,而是未央早就与何晏和离,未央再不是何晏奉旨娶来的妻子,何晏自然不会管未央的生死。
李季安眸光微转,起身离去。
将天子赐婚当成儿戏的人,自本朝立朝以来,未央还是第一个。
未央此举,可谓是愚蠢至极。
李季安抿着唇,重新回到祠堂,再看未央,心情颇为复杂。
未央的母亲是兰陵乡君,外祖父是四镇之首列侯之最的镇南侯,哪怕有着一个秩俸只有四百石的父亲,她的出身亦是颇为尊贵的。
未央的模样亦是颇为出挑,他生平所见女子,竟无一人能及得上她,说句倾城国色也不为过。
这般的模样,这般的出身,难怪她瞧不上何晏。
但再怎么瞧不上,也不该视皇命如无物,私下与何晏和离。
李季安叹了一声,道:“季安方才听了几句话,想问一问女公子。”
未央藐视皇权,他纵为需要袒护列侯之后的宗正丞,也不好再护着未央。
宗正府护着列侯的前提,是列侯们对天子推崇备至,而不是像未央这般,将皇命视为儿戏。
未央轻啜一口茶,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李季安。
严老夫人素来容不下她,怎会眼睁睁瞧着李季安做她的靠山?
李季安回来之后便变了脸色,必然是严老夫人派丫鬟婆子说了什么。
莫不是她与何晏和离的事情被李季安知晓了吧?
若真是如此,她唯一靠山的李季安,便会成为要她性命的催命符。
未央暗道不好,面上却不曾显露半分,只是道:“宗正丞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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