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萧飞白微微压低了声音,描金折扇半掩着面,小声对未央道:“我在路上能照顾你,到了海上就不行了,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莫被一肚子坏水的何晏骗了去。”
未央微微侧目。
甚么叫他照顾她?
一路而来,他不是在撩拨辛夷,便是在逗弄从夏,暧昧风流的话让她听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抽了从霜的腰间佩剑,送他上西天替白家清理门户。
他不给她添堵,她便烧高香了,何来照顾一说?
未央道:“照顾好你自己罢。”
“若再叫我瞧见你逗引我的丫鬟,我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未央并未将萧飞白的话放在心上,直到上了商船,她才终于明白萧飞白话里的意思——萧飞白这厮竟然晕船,一上船便吐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
同萧飞白一样晕船的,还有她带来的许多护卫。
这些人生于中原,长于华京。
中原之地一马平川,华京城附近的几条河流,仅仅有着装饰作用——花船,销金窟的所在。
这些人极少上花船,况花船停靠在风平浪静的护城河中,哪能与狂风巨浪的海面相比?
一个巨浪打过来,未央身边的护卫们躺了一大半。
护卫们哀嚎声连天,未央巡视安慰一圈后,被杜萌抓住了衣袖。
往日里眼神清澈明亮,见人便笑出一口大白牙的杜萌,此时脸色蜡黄,说话时嘴唇都在打哆嗦,扯着未央衣袖,意识不清恳求着:“我生是燕地的人,死是燕地的鬼,如果我死在海上,姑娘可一定要把我的尸体送回燕地。”
“我铮铮燕地男儿,不能客死他乡——”
“好了,你死不了。”
从夏不耐烦地打掉杜萌的手,将木槿熬好的汤药送到杜萌面前,一脸的嫌弃,说道:“还铮铮燕地男儿呢,能不能有点出息?只是晕船而已。”
杜萌迷迷糊糊的,被从夏骂也不知道反驳,就着从夏的手喝下汤药后,海上巨浪打来,船舱微微颤动着,杜萌哇地一声,又开始吐得昏天黑地。
从夏被杜萌弄脏了衣服,揪着杜萌的耳朵骂出声。
杜萌就势抱着从夏的胳膊,口齿不清道:“别走,我害怕——”
木槿忍不住笑了笑,道:“他俩的关系倒是好。”
辛夷喂完别的护卫们喝完药,拿着空药碗走过来,笑着道:“从夏性子活泼,杜萌的嘴巴也是闲不住的,一路而来,他俩吵吵闹闹的,倒比寻常人的关系要好些。”
未央颔首,让人照顾好晕船的卫士。
木槿与辛夷到底是她的贴身丫鬟,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照看护卫们,这些护卫们,还需要麻烦她带来的其他丫鬟,与没有晕船的护卫们来照顾。
只是这样一来,能帮着她寻找外祖父的人,便寥寥无几了。
未央秀眉微蹙,回到自己的船舱。
天边冷月皎皎,在涟涟海面上投下一串月光。
未央打开萧飞白上船前给她的地形图,辨别着自己的位置。
再有三日的时间,便会抵达外祖父“战死”的地方——沙门岛。
那个地方何晏与太子找了许多次,但总是一无所获。
可尽管如此,她仍将沙门岛作为第一目的地。
听姜黎话里的意思,外祖父察觉到姜黎在找他,设计将姜黎甩开,外祖父躲姜黎,不过是因为姜黎是太子的人罢了,躲何晏,多是不清楚何晏的身份,怕暴露自己后引来杀身之祸。
但她不一样,她是外祖父唯一的骨血,她害谁都不会害外祖父。
想来外祖父也明白这个道理,多半不会刻意躲着她,甚至会在知晓她的来意后,与她主动取得联系。
想到此处,未央越发觉得自己要大张旗鼓去寻外祖父。
只是这样一来,对外祖父怀恨在心的水贼们会报复于她,她的护卫折了大半,若在这个时候遭遇水贼,怕是要凶多吉少。
未央思来想去,唤来木槿,交代一番后,木槿笑着应下,直让未央放心。
三日后,商船抵达沙门岛。
沙门岛是夏人与番邦人群居的地方,民风彪悍,口音不一。
未央入住客栈,木槿则带领一队护卫,在沙门岛最繁华的茶馆坐下,花重金,买镇南侯萧伯信的下落。
众人纷纷侧目,其中不乏眸中闪过狠厉之色的水贼混在其中。
镇远侯的消息众说纷纭,各不相同,木槿听到日沉大海,便打着哈欠送了钱,回到客栈将消息告知未央。
是夜,夜沉星河,众人沉浸在甜美梦境中。
无数个手持钢刀的水贼,轻手轻脚摸到未央所在的客栈,水贼头领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水贼冲入客栈,心中只想着将镇南侯的后人砍成肉泥。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是无数支穿胸而过的弩/箭。
哀嚎声连天,绝色少女正坐在软垫上,风轻云淡饮着茶。
脚踩在地面上,萧飞白方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描金折扇恢复了往日的速度,问未央:“你怎么知道会有水贼要杀你?”
未央淡淡道:“晋王恨我入骨,怎会轻易放弃能借刀杀人的机会?”
“更何况,外祖父断了这些人的财路,他们若不将我碎尸万段,怎能消心头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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