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是那般下作之人。”
楚王垂眸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看向未央,说道:“小未央,你对本王的误会,似乎有些深。”
未央懒懒抬眉。
楚王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或许是烈酒喝得有些快,酒意上来之后,将楚王眼角蕴开一层浅浅的红,楚王懒散往后一仰,靠着妆花缎的引枕,目光悠远,怅然说道:“你既问为何不以王妃之位待你,小王告诉你也无妨。”
未央有些意外。
这些私密事,楚王竟这般随意便告诉她?
还是说,这又是楚王设下的一个请她入瓮的圈套?
未央正在思索间,耳畔响起楚王略显寂寞的声音:“小王也曾有过你与小皇孙那般的无忧时光。”
“那日太子灵堂之上,小王看到你拼死护着小皇孙,便想起了小王与教养姑姑的岁月。”
说到这,楚王声音微顿,瞥了一眼未央胸前的暖玉,方道:“小王的教养姑姑,是这块暖玉的主人亲自挑选,送到小王身边的。小王很喜欢她。”
“后来小王娶了王妃,教养姑姑被王妃寻了个错处打死了。小王赶到之时,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教养姑姑的尸体,被王妃说是不吉利,让人烧成了灰。”
楚王声色淡淡,面上也没甚表情,像是在说着旁人的故事。
他又饮一口酒,眼底红晕更浓,轻笑一声,说道:“自此之后,本王便不再设王妃之位。”
未央心里说不上是甚么感受,只觉得心头闷闷的,颇为宽阔的雅间,此时也有些压抑,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抱歉,是我唐突王爷了。”
未央说道。
她实在无心勾起楚王的伤心事,更不曾想,楚王会将这般私密的事情告诉她。
“没甚么唐突不唐突的。”
楚王按了按眉心,眼底是淡淡笑意,道:“小王瞧着你护着小皇孙,便想起教养姑姑护着小王的时光。可惜,小王却没能护住教养姑姑,想来小皇孙与你也一样,他是护不住你的。”
“故而小王才想,不若将你娶了来,小王替他护着你,也算了了,当年小王不曾护住教养姑姑的遗憾。”
“至于你说的小王娶你是为了权势,扪心自问,这种因素也有,但不是最主要的,小王娶你,委实是你勾起了小王的回忆。”
未央默了默。
闹了半天,她原来是个替身,一个让人心里不那么愧疚的代替品。
未央道:“王爷既是喜欢教养姑姑,便更不应该纳我为侧妃。”
“弱水三千,独取一瓢方是真心,王爷的教养姑姑若是在世,想来也是不愿见王爷姬妾成群的浪荡模样,更不愿见王爷将对她的心意,移到旁的女人身上。”
“倒也谈不上喜欢。”
楚王蹙眉想了一会儿,面上有些释然之色,慢慢说道:“不过是年少时的遗憾罢了。”
说到此处,楚王看了看未央,又问道:“你当真不愿做小王的侧妃?”
“小王愿为你遣散院中所有姬妾,以后再不沾花惹草,只守着你一人过日子。如此算来,小王对你,也算弱水三千,独取一瓢。”
未央笑了笑。
天潢贵胄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对人生了三分心思,便施舍似的说出口,那人若不感激涕零连忙接受,便是不知分寸。
未央道:“多谢王爷抬爱,我要嫁的人,心里只能有我一人,我不是旁人的替身,更不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愧疚而娶的慰藉。”
“他娶我,只有一个原因,他只欢喜我一人,我亦是如此。”
未央声音清越,平静说道。
楚王眉头微蹙,面上满是疑惑——未央的这些话,两者有甚区别么?
楚王不解其意,而一墙相隔的另一处雅间里,萧飞白眉梢轻挑,手指摇着这扇,神情若有所思。
萧飞白对面,何晏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他将碧色茶水送至唇边,慢慢品着。
似乎是茶水颇为合他的心意,他清冷眼底,闪过一抹柔色。
未央的话,似是意有所指。
话已说开,未央不再久留,起身向楚王道别。
“小未央,”
楚王将一个水沉香的匣子推到未央面前,说道:“小王那日见了你,便觉得此物与你甚为相配。”
未央道:“王爷,我无心做您的侧妃。”
“小王知道。”楚王道:“小王的东西,一旦送出,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小王的心意,你且收着,是扔是送,随你处置。”
楚王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支形状古朴的玉兰花簪。
未央有些意外。
楚王拥有最为富庶的封地,平日里亦是穿金戴银极为奢侈,她以为按照楚王的财力,送的东西必是价值连城之物,但这支玉兰花簪显然不是的,
花簪玉质虽好,但雕工却不大精细,白白地糟蹋了一块美玉。
未央的簪子不计其数,很快便估出了玉簪的价格——一百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未央便收了下来。
明月楼以贵闻名,一顿饭菜,约莫百两银子,待她下楼之后将账结了,便算还了楚王的赠簪礼。
未央这般想着,辞别楚王下了楼,让从夏去结账。
不多会儿,从夏苦着一张脸回来了,看见在耳室饮茶休息的未央,便道:“姑娘,咱的钱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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