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姑本来是顺嘴劝那么一句,本以为皇后会像往日一样不予理睬,却不想皇后今日忽然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来,方姑姑一惊,忙看向四周,发现此刻凤辇正走在一处无人的角落,而抬轿辇的又确定都是和春宫的心腹老人之后,才勉强呼出一口气来,拍着胸口道:“哎呦,我的娘娘啊,您,您,怎么就这么说出口来了?咱们这可是在外面,这话若是让那起子不安好心的知道了,岂不又要大做文章了?到时,只怕您和皇上的关系,又要更僵了。”
皇后见她惊慌,自己却不以为意道:“嬷嬷怕什么,我与皇帝的关系,在这宫里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你说的那起子人,该搬弄过的是非早已经搬弄过了,哪里就差我这一句了?你以为,我不说,皇帝就不会听说我说过了么?既然说与不说都被构陷,还不若让我痛快痛快。再者,我跟皇上的关系,已经僵到了极点,从泽儿死的那一天起,我们早就已经形同陌路,哦,不对,怎么是形同陌路,明明是不共戴天”
“哎呦,我的娘娘哎,不让您说不让您说,您怎么还越说越疯魔了?什么叫不共戴天?老奴早就跟您说过,三皇子的死那是意外,您不能?”此时刚好轿辇停下,方姑姑都顾不上尊卑有别,伸手就去捂皇后的嘴,要知道,周皇后刚才的话那可是妥妥的大逆不道,真的传出去了,和春宫所有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周皇后看她着急,却勾起了一抹笑,但那笑容转瞬即逝,一瞬间眼神又锋利了起来,多年来作为一国之母的威势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她盯着方姑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意外?方嬷嬷,这话,你自己信么?泽儿从小最怕水,连五月游湖他都不敢去,怎么会在漆黑寒冷的初春之夜,一个人都不带自己跑去湖边玩耍?这样漏洞百出的说辞,也好意思拿出来糊弄众人,而最可笑的是,作为泽儿的亲爹,咱们那位号称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九五之尊,居然也就这么信了?信了?他到底是真信,还是顺水推舟,想趁势除掉泽儿这个有最大倚仗的皇位继承者,以免他过早的崭露锋芒,威胁到他这个亲爹的位置呢?方嬷嬷,你说啊,你说呢?”
“老奴,老奴,老奴不知,娘娘”方嬷嬷不忍看周皇后已经红掉的眼圈,一边上前扶着她落座道主位上一边倒了杯茶过来,更趁着倒茶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才接道:“老奴不知,娘娘,娘娘您也不应该知,娘娘,皇上既然是皇上,他所做的所有一切,就都会是对的,哪怕错了,那也是别人的错。皇上既然认定了三皇子的死是意外,那这件事就只能是意外。
娘娘,您要知道,您不是一个人,您还有锦兰公主,还有背后的周家,甚至,您还有薛家要照拂,所以,您不能倒,既然您不能倒,那您就只能不知道,因为若是您知道,那痛苦的只能是您自己,娘娘,这事已经过去十一年了,放过皇上,也放过自己吧。”
周皇后闭目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叹了口气,勾起一抹笑道:“是我失态了,今日见了慕瑜那孩子,又谈起他们的婚事,就难免又想起泽儿,泽儿若是在,这次的选秀他肯定是第一个挑的,他小时候就跟我说过,以后要找一个温良贤淑的好妻子好好孝敬我,只是可惜,再也没机会了这些年,多亏嬷嬷一直在身边帮着我,看着我,若不是你时时提醒,只怕我早就冲去与那些贱人同归于尽了。其实我知道,你疼泽儿的心不比我少,泽儿年少时,我一来要打理后宫各种琐事,二来要与各位妃嫔争宠,三来还要照看兰儿,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八份儿,给他的关心很少,倒是你整日帮我照看他,泽儿出事,你的心痛不比我少,但你比我清醒,你说的对,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兰儿,还有母亲,也还有义父,我不能做那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我要好好的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也好好的坐着这正位东宫的位置,直到看到他们自食恶果的那一天。”
“娘娘想通了就好,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相信,事情已经过去,现在最主要的是眼前的人和事,娘娘要多些心力用在公主身上,公主今年已经十六,虽然皇家女子大多出嫁晚些,但也该准备起来了,看皇上现在的意思,他是不会主动给咱们公主寻好亲了,那就只能让娘娘您这个母亲费心了,您要知道,这件事上您要是不着急,可有的是人,想替您做主呢!”方嬷嬷一边说,一边暗示性的将眼睛看向了西面,那是西六宫嫔妃的住所。
周皇后知道她的意思,眼睛一厉道:“她们敢,我再不得皇帝的宠爱,也还是中宫皇后,兰儿也是嫡公主,她的婚事,还轮不到那些上不的台面的东西插嘴。”
方嬷嬷道:“她们不敢正面进言,但敢吹枕头风啊,若是找一个金玉其外败玉其中的来,苦的可是咱们公主。所以,娘娘,你得早早自己打算起来。”
周皇后点点头:“是这个理儿,只是我们整日在深宫,也不识得外面那些青年才俊,所以此事只怕还要托人去办,周家现在朝中之势趋弱,子弟多不成材,只怕打听不到什么,义父虽然在京里荣养,可他老人家年龄大了,平日里又爱清静,知道的应该也不多,义兄和野儿又长年在西边驻扎,所以,大概只有慕瑜能帮的上忙,他的年纪刚好,应该跟京里的世家子弟多有交往,不妨让他帮忙打听打听,那些人的品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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