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梨,去将小宽子给我叫进来。”姜菀将床边的层层纱幔放下来,自个儿则坐了起来,披上一件剔红缠枝莲斗篷,隔着若隐若现的纱幔,看到小宽子有些瘦弱的身姿踏入了屋中。
小宽子这个人姜菀是信得过的,但姜菀有些话还是得问他。
“小宽子,我问你,今日那药膏,你是怎么送出去的?”姜菀的语气同平日和小宽子说话一样,完全听不出旁的意思来。
小宽子也看到元璟帝怒气冲冲的走出去了,这么一问,他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我……我给夏小仪了,可她……她不是会害人的啊……”小宽子的声音有些颤抖,放大的瞳孔里满是些不可置信。
“小宽子,你和她,不只是你同我说的,她在你当小二的客栈里住了几日,你们认识了几天,你就愿意为了保护她入宫那样简单吧。”
姜菀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怪罪小宽子的意思在里头。
小宽子“扑通”一下跪下来,头重重磕在地上:“小主,对不起,奴才有所隐瞒。”
姜菀的语气里也带了些急促:“不必跪我,我不是同你说过,你不是我的奴才,不必这样卑躬屈膝吗?”
小宽子是姜菀的救命恩人,若没有小宽子,她也许早就死了。
这份恩情,重如山,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即便小宽子有意无意间出卖了她,她也绝不会怪罪他。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小宽子起了身,脸色一片惨白:“小主,我之前不同你说实话,因为我是罪臣之子,按理应当流放的,但我当时生了一场重病,那些官兵以为我死了,便将我扔到了荒郊野岭,我却被好心的养父母捡走了。”
“可惜我似乎是个天生克星,养父母养育了我没多久,也相继去世了,我便只能孤身一人在偌大的秦京城里寻生计,不敢告诉旁人我的身份,怕又被捉了去受那流放之苦。”
小宽子的身世凄惨得很,一直都在伶仃漂泊中度过。
“难道你也信不过我么?”姜菀的声音很轻,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伤心。
小宽子头似拨浪鼓似的摇了起来:“不是,菀姐姐是我最信任的人!只不过我不想让你知道,不知者无罪,若以后我的身份被发现,菀姐姐也不会落得个窝藏罪犯之子的罪名……”
“……”姜菀轻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傻?我是谁?我身上的罪名还少吗?还怕多担一条?”
小宽子傻乎乎地笑着挠了挠头:“总之我是不想连累菀姐姐的。”
“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姜菀的明眸流转,朱唇轻启,“让我来猜猜,这药膏,是不是夏小仪巧言令色的骗走了?”
小宽子猛然抬起头,却咬着唇不说一个字,显然是不愿意说夏小仪一个“不”字。
姜菀了然地笑了笑:“那我再猜猜,你和夏小仪,想必是一同长大的吧?你说你是罪臣之子,你父亲先前可是与夏小仪的父亲是同僚?”
“……是。”小宽子的眼睛有了些血丝,泛着红,还有泪,“后来父亲被治了罪,母亲伤痛欲绝也跟着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后来你在秦京城的客栈当小二的时候,正巧遇到夏小仪入宫选秀,落脚在你们客栈,你便与她相认了?”姜菀问道。
“是。”小宽子顿了顿,声音有些苦涩,“她在我们客栈住了两天,哭了两天,眼睛都哭肿了……她说她小门小户的,入了宫没有娘家倚靠,皇上……又是个冷酷无情的,她甚至还起了寻死的念头……”
姜菀被气笑了:“所以你就起了入宫保护她的心思?想让她在宫里头至少有个暖心的人,不至于孤苦无依?小宽子,你认真告诉我,不许骗我,到底是你自己起了这样的心思,还是她提了这样的话你才起的心思?”
小宽子目光落在地上,双手放在身侧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印子,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是自己想来的,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姜菀并未再深究,只换了个问题:“陆大人病重的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小宽子怔了怔,难道说这是个假消息?
小宽子喃喃说道:“夏……她为什么要骗我?”
“这几日你出门,都是与夏小仪见面了吧?你没旁的时间接触其他人,自然打听不到陆大人真正的伤势。想必,夏小仪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知道的。”
姜菀已经可以理解,为何元璟帝这般生气了。
也许陆江晞伤得并没有那样重,但她却那么紧张兮兮地给陆江晞送那么珍贵的药膏,他自然是气不过的。
更何况,小宽子将药膏给了夏小仪,夏小仪自然不会光明正大地去送,想必是故意偷偷摸摸做贼似的去送,让人以为她和陆江晞有私情,又故意让元璟帝发现。
没办法,话本子上表哥表妹的故事多了去了,元璟帝又是个爱看话本子的,难保他不多想。
姜菀盯着自责垂头的小宽子瞧了半晌,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个苦的。我知道你也是被夏小仪骗了才将药膏给了她,没关系,我不怪你,你也莫要自责了。”
小宽子突然捏紧了拳头,转身朝外头冲去。
“小宽子,你去哪?”姜菀急忙撩开床幔,也顾不上其他,急急喊道。
“小主,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小宽子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就再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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