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费恒的惆怅,费清砚摇着头将其打破:“星野会变成那样,不是因为没人管。”
费恒蹙起眉头,心头生出几分疑惑:“爸,你都知道些什么?”
不是因为没人管?那星野怎么会突然变了性格?是家里的事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他不知道的事?
费清砚的脑海里涌进回忆,重启人生前那一年多的生活啊……
费清砚想起捡垃圾的自己,想起酒醉不归的儿子,想起那个安静寡言却一如既往懂事的小男孩,那是他的孙子。
他们本来不该是那样的生活,可是因为费恒突如其来的事故让美好的家庭毁于一旦。
当时,孕妇的死亡和一边倒的社会舆论对费恒造成了严重的打击,同时家里还有不时上门辱骂的“社会热心份子”,费恒日日在家里酗酒,任江翘怎么安抚帮助他都无济于事。心灰意冷的江翘暂时离开了费家,只剩下了费恒和费星野父子俩。
那时候,正好是费星野高中开学后不久。
费清砚说:“是星野找到我,他给了我家里的钥匙,我每周都来看看你。哪怕你不认我,不理我,可是我是你爸爸,是星野的爷爷,我总该是要来看看你们。”
费星野找到他的时候,费清砚已经知道了费恒出事的消息,可因为每次去费家都没人给他开门也只能束手无策。
那时,费星野站在他面前,面对多年未见有事才上门拜访的爷爷,显得有些局促,十七岁的他样貌渐渐长开,和费恒年轻时才真像。
他低头,弯腰,鞠了九十度的躬,声音因紧张和无措有些干哑,脸上是小心翼翼害怕费清砚生气的表情:“爷爷,你可不可以来看看爸爸……他好几天没回家了,妈妈也走了,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
费恒长了腿,谁也管不住他,大白天躺在床上喝酒,喝完酒就睡觉,像尸体一样等着腐烂。到了晚上睡醒过来,趁着夜色深沉才出门,流浪在街头四处找酒喝,醉了就和流浪汉似的睡大街。有时候喝醉了还会莫名其妙带回来被揍的淤青。
说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少年,渐渐地也有了自己的办法。
费清砚有时候晚上来费家看费恒的时候,家里没人,他年纪大了,出去走不大动,所以在家等。这时候他不敢离开也不敢去睡觉,有时候他坐沙发上等,等到睡着,有时候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楼下回来的路,看费恒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在那样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里,费清砚有几次看到一个同样没有入睡的少年,他没有出现在学校,却出现在家楼下,扶着他那个醉得人事不省的爸爸,载着夜幕回来。
费恒出去喝酒的场所不定,费星野并不总是能找到人。有的时候找不到,他就直接回学校或是回家里,有几次找到了,他就先把费恒送回来,自己再回去睡觉。
昏昏沉沉的费恒不理会时间的流逝,也不会想本该出现在外面的自己怎么会回到家中躺在床上。
他醉着,可费星野清醒着。
他担心醉酒躺在街上的爸爸会出事,所以亲自去找,大半夜也还在外面,有一次还为此受了无妄之灾,碰到两方打架不小心波及到他。那就是所谓的他学坏了去打架。
除此之外,费星野一直在想办法为费恒当初被误解的事做澄清,还他一个清白。他和费清砚不断联系孕妇的家人、费恒曾经工作的医院和社会媒体。可是事情热度过去了,没人愿意站出来替费恒说话。
即使因为他们当初出于“好心”的举动,费家整个家庭都被拖垮。
被迫承担这一切的是那个彼时尚且十六七岁的少年。
费清砚纠正费恒的说法:“他不是因为没人管才自甘堕落。他是因为没人管你,没人管这个家,所以主动扛起了一切。”
“星野一直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阿恒,你不该为此责怪他,他没有错。”费清砚神色间有不忍,有心疼,“星野他没有做错什么。”
“错的,往往是我们这些自以为对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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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大半天的口语培训班,费星野回到家里,时候尚早,他爸妈都没回家,他径直回到了卧室。
十六岁的男孩子大大咧咧倒躺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型,他的假期过得和上学时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交通往返的折腾使得他更加疲惫。
就那么躺着,费星野差点睡着了,在他睡过去之前及时响起的手机铃声驱散了他的睡意。是他朋友江宁打来的电话,费星野接起后:“喂?大宁?”
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有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费星野狐疑地再次叫了遍他的名字。
终于江宁幽幽地开了口:“星野,我是不是做梦啊?”
费星野觉得好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会这么说:“是是是,你做着梦和我打电话呢。别闹了,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江宁造足了噱头,他故意压低声音问:“星野,你爸怎么了?”
他爸?怎么了?费星野不知江宁怎么会突然这么发问,江宁又问:“你有没有发觉你爸最近有不对劲的地方?”
虽说不明白江宁从何问起,但费星野仍是不由自主陷入思考。
他爸爸最近……确实是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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