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男子多读读书是件好事,能增长阅历与见识,使其不浅薄狂妄。先生愿意做阔儿的老师,是他的福分。”
张怀瑾笑得心满意足:“哪里哪里。哦对了,澜若那边,考学之前这段时日我也会继续好好教导她的。费郎君不必担心,只是澜若的笔试……恐怕我也不能帮她提升多少了。”
澜若不是块读书的料子。
类似的话费云生听了许多遍,自己心里也有数,左右大家都不对澜若抱有太大的希望,就让她这样没有心理负担地快乐生活下去吧。
半月后的考学很快到来,澜若的成绩在大家意料之中,结果并不太好。其实凭江晚仪在朝中的关系将自己亲女儿塞入太学并不难,但想想还是决定让澜若再上一年家塾,一年后她自己考进去更好。
夏季很快以一场暴雨做了结束。其时乌云滚滚,倾下大雨如注,冲走天机城内长达两三月的燥热。翌日天亮时,巷角红墙旁,邻家的古树伸出墙外的枝叶,黄了第一片绿叶,昭示着秋日的正式到来。
澜若今天下课,从江府溜来她阿爹这的时候,负责管账的白泽正逮着费云生诉苦。
白泽将费云生堵在院门口,手里扬着一本账簿,心疼得在滴血:“公子,这武馆天天亏,月月亏,您看看这,他们每次都能亏出新高度。”
还是武馆的事。
之前搬来费宅的时候,白泽就为这事和费云生闹过一遭了,希望他能解散武馆,好省些开销。结果那时候碰巧打开了费云生带来的最后一个陪嫁箱子,找到了奶茶和炸鸡的秘方,又使费记起死回生,赚得盆满钵满,这才没打武馆的主意。
而这次……
“公子,您知道他们一个月能吃多少粮食吗?只大米他们都能吃一缸啊!那可是一缸!缸!”
“武馆开着店又不赚钱,他们还这么能吃!”
“公子,您看看这账面,什么事都不做的人每天买菜最勤快,大前天吃鸡肉,前天吃牛肉,这天玑城的寻常百姓家哪有天天吃肉的?就算咱们姬朝的平均生活水准正在往上拔高,也禁不住他们这么吃啊!”
“照他们这样的吃法,咱们迟早得被吃垮的啊。”
白泽堵得费云生寸步难行,激动之下唾沫星子飞到费云生脸上还浑然不觉。
费云生磨了磨后槽牙,抹去脸上的口水,漂亮眼睛眯了眯,准备发脾气又暗自按捺下去,冷着脸说:“咱们能穷成这样,连十几个人都养不起了?”
白泽委屈:“那是您不知道,咱们武馆前些时日又收留了个流浪的乞丐,这个人到武馆后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带得其他人都能吃不少。”
这人……难道是长得很下饭?
费云生满脸狐疑,小澜若正撞上这一幕,眨眨眼睛,也嚷嚷开了:“怎么可能呢!白泽,你莫要哄骗我阿爹呀!”
白泽急了:“哎呀,少爷和小小姐,白泽怎么敢骗你们呢!你们若不信……不信的话,可以去武馆问问管事的!”
听说了这么多次武馆的情况,倒是一次都没去看过,这次真叫白泽说得好奇了,费云生当即决定去探探究竟,顺便捎上了无聊的澜若。
费家武馆位于天玑城南门城门口附近,街道很是热闹,武馆门口却人烟稀少。门匾和门槛都新得能发出锃亮的光来,丝毫看不出这是几十年的老店面了。
“嘿!哈!嘿!”
刚走进武馆,就被后院震耳欲聋的喊声吓一大跳。
费云生叫来管事问情况,年迈而忠心耿耿的老管事拿着帕子擦擦头上的汗:“公子,是这样的。一个多月前,有个老者带着一个少年流浪至此,进了咱们武馆,她说不可白白接受我们的施舍,便打算以己之长回报武馆。”
费云生揉了揉眉心,问:“所以呢?”
“所以……这个人的长处是有武功。”
老者似已年过半百,带来的少年像是他的孙子。这婆孙俩明明四肢健全,也不知为何在他们武馆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而且每日清晨婆孙俩都会早起,然后少年在老者的监督下练一个时辰的基本功,再打一个时辰的拳,再练练别的功夫。
武馆接受的大多是老弱,还有个别是走丢或被遗弃的孩子。老者为了报答武馆,便带着他们一起日日健身,大家勤于锻炼之后,身子骨自然也跟着硬朗了起来,身子骨一硬朗,自然就更能吃饭了……
这就是引起白泽看账簿看到仰天长叹的原因。
费云生只觉得稀奇,五十多岁的人了,身康体健,还能有这份精神,还有……他带着孙子的话,何必住进他们武馆?他们武馆养病弱,可不养有手有脚的懒人。
挑了挑眉头,费云生差老管家去问问这位老者是否方便与他聊聊天。
后院的演练声停了下来,不久后,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进来,她两鬓乌青,笑容满面,完全不似五十多岁的人。而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寿命不过六七十。
费云生与其素未谋面,可老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似是认识他的模样,不住点头:“像,实在是太像了。”
像谁?
老者感叹道:“费小郎君,你生得真像你娘亲。”
费云生的眉头蹙起:“我娘亲?您认识我娘?敢问您的身份是?”
老者笑笑:“老朽姓段,多年前曾与你娘亲共事过,只是后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热闹的宴会亦有散场之时。老朽辞官后在外云游多年,近日方才回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