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婵婵面露疑惑:“你是谁?”
她这倒不是嘲讽,而是真不认识。今儿她全部心思都在黛玉身上,顶多分了一分出来认了认凤姐儿和三春的脸,旁的都是过眼云烟。
周静然大怒,她向来是旁人捧惯了的,何曾被这样忽视过,当场柳眉一竖就要作恼。然而她终是想起父母的嘱咐,所以勉强把火气压了下去,没有对着商婵婵发作。
然而她顾忌保宁侯,却不会顾忌荣国府!
于是她索性将矛头对准了黛玉:“呵呵,古有愚人买椟还珠,今儿有商大小姐放着我们南安王府不亲近,倒是捧着这个如今家里没有半个爵位的平民丫头,真是好笑。况且她瞧着便是个病秧子,你倒不怕沾了晦气。”
商婵婵当场就火了!
今日她确实是高兴的过了头,外面的姑娘都没有敷衍,所以有个脾气大的跑过来怼她一句,她怼回去就是了,也不用记仇。
但要是当着她的面羞辱林黛玉,那她可要记仇记到天荒地老了!
她转脸一看,黛玉被人当面指摘出身,正羞愤莫名,满脸通红。
黛玉虽则是口舌伶俐从不让人,但面前这位毕竟是南安王府的女孩,她又是客居在荣国府,若是因她恶了两府的关系,从今后,她在荣国府就更不必做人了。
因此话到了舌尖,反而犹豫了。
黛玉这一迟疑,已然听见旁边的商婵婵率先开口了:“哪里来的野鸡在这里咕咕day!”
……
三人之间一片死寂。
足足过了十息,周静然才涨红了脸,颤抖着指着商婵婵问:“你骂我什么?”虽然她听不懂英文,但野鸡还是能听懂的……
商婵婵早已几步跳上了最高的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周静然笑道:“骂你都听不懂,真是可怜。”
周静然勃然大怒:“你胆敢骂我!”
商婵婵做了个鬼脸故意气她:“骂你怎么了?骂你是给你脸了。”
她此时已然想起爹娘曾经谈及的南安王府之事,于是继续道:“就凭你还用什么买椟还珠的典故,谁不知道你南安王府的姑娘从不读书,将你们姐妹四个捆一堆儿,斗大的字也不认识一筐。现在在这儿猪八戒戴眼镜,充什么大学生啊。”
还别说,此朝此代,西游记和西洋传来的眼镜儿都有,所以虽然商婵婵的骂战横跨古今,但周静然还是无障碍的听懂了。
听懂后险些没将她气的厥过去。
尤其是商婵婵跳上台阶,居高临下,以手叉腰,粉白的小脸上全是盛气凌人的轻蔑,还做鬼脸——可以说是从视觉和听觉两方面都给了她极大的刺激——有生之年她还没被人这样当面羞辱过。
林黛玉也震惊了。
她略抬头看着台阶上的小小身影,止不住落了几滴泪:除去被人指摘得羞恼外更多反而是被保护的感动。
多少次了,她在荣国府听着下人们的指桑骂槐,受着王夫人明里暗里的疏离冷眼,她都在想,若是她有个兄弟,必能站出来护持她。
然而今天,却是个比自己还要矮半头的妹妹,毫不犹豫的站出来维护她,甚至为此得罪了南安王府。
黛玉轻轻拭去眼泪,对气的面红耳赤的周静然道:“周姑娘,辱人者人恒辱之,此事若不是你言及我林家门楣,商家妹妹自然也不会论及南安王府。岂不闻圣人之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周姑娘既知道……”
她还在斯斯文文的说话,周静然却直接打断,指着二人道:“你们给我等着!此事我南安王府不能善罢甘休!我一定要叫你们给我磕头赔罪!”
商婵婵对黛玉摆摆手:“林姐姐何必跟她说什么圣人之言,她看起来难道像听得懂人话的样子?”
周静然现在已经知道了商婵婵的口舌厉害——他们南安王府女儿向来以作风彪悍著称,如今可算是道高一尺遇到了魔高一丈——周静然转身就往外走,准备回到花厅处大闹一场!
她保宁侯府摆宴,保宁侯府的姑娘却辱骂尊客,从明日起,她便要保宁侯府在整个京城抬不起头来!
至于商婵婵和林黛玉,必然要给她跪下磕头,任由她羞辱才能平息她今日怒火的万分之一!
谢翎望着窗外。
隔着一层明纸,他看不清几位姑娘的面容。但身影都分的十分清楚。
他看着商婵婵叉腰站在台阶上,声音清亮如翠鸟,刻薄人的时候底气十足花样百出,何曾是当日宫里见到的那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小女孩。
所以,那句叔叔,自然也是故意的。
手里的书被他攥的有些纸页皱起。
当周静然说到让二人跪下给她磕头时,谢翎心底便泛起一丝不愉:你不过被这个小姑娘随意说了两句便要她磕头,我成了满京城的笑话又该怎么着?
周静然放完让人下跪磕头的狠话转身提裙就走。
黛玉心中不由大忧:以周静然的脾气,待会势必有一场大闹。外面可全是公侯勋贵家的当家人,真闹大了后果不堪设想。
而商婵婵此时却是一声冷笑。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尤其是这入京的半个月来,她可怜的小膝盖就没消停过。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还得跪一跪皇帝一家子,当真是不断交出自己膝盖的一段日子。
但怎么算也轮不到跪她周静然!猪八戒作怪,她还成了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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