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花朝节,宫眷太监都会用各色花线系各树, 虽是冬日亦是满园五光十色,宛似蝴蝶穿花, 甚是喜庆。
去年今日, 皇后还特意命人排了一出《花神庆寿事》,为黛玉生辰增色。
花戏演的正是群仙聚饮,饮毕而歌,丝竹侑酒, 热闹非凡。
但今年,这些庆贺却统统不能举办。
其原因, 请容后文细表。
商婵婵亲手捧了四色礼, 来给黛玉贺生辰, 一进门放下礼物就正经的福身下去。
黛玉本正看着雪雁将各宫送来的生辰礼物登记造册,见商婵婵进门就要行礼, 便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你又闹什么花样?”
商婵婵笑嘻嘻:“从前是给林姐姐拜寿, 今年是第一回给明嘉县主拜寿, 当然要正经行礼。姐姐既拉着不让,说明是嫌礼轻了,得叫我磕头才算。”
黛玉忙掩了她的口道:“如今这情形, 越发要小心,不能乱说话的。圣旨还未下,且不要这样说。”
商婵婵点头:“还是姐姐心细。”
本朝女儿十五岁行及笄礼,一般定于农历三月三上巳节,皇后早为黛玉请封了县主,只等及笄礼后圣旨册封。
现连封号都定下了:已出嫁的萧云容封了明惠郡主,皇后就为黛玉亲拟了明嘉为号。
随着皇室女的封号来定,可见皇后对黛玉的重视疼爱之情。而一个嘉字,也是对黛玉未来的祝福期许。
商婵婵见黛玉屋里一片素净,玩器都收了起来。
虽是生辰,也只是在头上添了一朵石榴红宝石珠花,不由就替她委屈,倚在她身边道:“偏摊上这种时候,可惜了姐姐的及笄礼和册封礼估计都不得大办……”
黛玉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方才还叫你说话小心,这会子又忘了。”
商婵婵摸了摸额头道:“林姐姐现在言行跟大哥越来越像了。好容易我现在大了,他不像小时候一样,动辄就上手敲我一下。可换了林姐姐,算起来我这次数也一点没少挨!”
黛玉抿嘴笑道:“来日你出阁,便不用我们教你了。”
商婵婵素来拿这些婚事的打趣不当一回事,只是自己数着指头道:“三月初三近在眼前了:虽说及笄的典仪不能大办。”
“但皇后娘娘为赞礼主持此仪,太后娘娘亲自做主宾为姐姐行三次加礼,还请了忠勇王妃做赞者为姐姐梳发,就这阵容也足够撑场面,无需华礼了。”
这三位大神亲自坐镇,除了皇室郡主,京中再没有第二个姑娘有此殊荣。
黛玉也是因皇后养女的身份,才得这样的排场。
商婵婵口中这样说,不过是安慰黛玉,心中还有些遗憾典仪不盛。
虽不敢口说,但心底就在埋怨这一切的根由:太上皇。
时间倒转回宣武四年腊月初九,也就是两个多月前。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彼时京中早已瑞雪纷纷。上到皇室,下到平民百姓,大家都准备收拾着准备过年了。
然而太上皇他老人家出了岔子。
大概是冬日用多了酒肉,又上了年纪。腊月初九清晨,太上皇发现,自己半边身子不会动了,且嘴歪眼斜,话都说不利索。
阖宫大乱。
当日商婵婵跟黛玉两个正陪着太后娘娘用早膳,忽见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进来,跟商太后禀明了此事。
作为一个现代人,商婵婵立刻反应过来:太上皇得了脑卒中,通俗来讲,他中风了。
商太后手里的筷子跌落在地。
这是商婵婵入宫五年,第一次见到商太后如此失态,脸上像是覆了一层厚厚积雪,身子也跟着一晃。
吓得商婵婵和黛玉连忙去扶,生怕商太后一个打击下,也跟着病倒。
商婵婵对太上皇没有感情,但对商太后却早已视为真正的亲人,慌得当场泪都下来了。
倒是商太后先缓过来,拍了拍她跟黛玉的手:“好孩子,你们在宫里呆着,一定不要胡乱走动。”
太医流水样的诊过。
然而现代医学都很难解决的问题,在古代又有什么好法子。
太医在宫里跪成了一片,只敢下一些温养的方子。
当今以孝治天下,如今亲爹骤然中风,故立刻命各宫嫔妃皆为之减膳谢妆,宴乐俱免,更是集体抄经,还有些先进分子自发开始抄血经。
至于过年,太上皇都中风了,还过什么年!
不单宫里,官宦之家也受此事牵连,首先明旨下发把年后的省亲免了。
其余虽不曾有明文规定,但皇上都在宫里缩衣减食,年都不过了,各家自然也都跟着夹紧尾巴,不敢在皇上吃苦的时候宴筵聚乐,大摆年酒。
外人只道皇上仁孝之至,但真正言明心亮的人,都知道这对天家父子这两年来几乎称得上剑拔弩张,隔阂早已深如鸿渊。
如今太上皇骤然中风,皇上不悲反喜,甚至新年许愿,都是希望亲爹龙驭宾天,让他新年有个新气象。
然而太上皇毕竟是戎马一生的人,坚强的挺了过来,症状逐渐稳定。
当然,也只是性命无忧,从此后别说走动了,连坐起来都甚是艰难,只能日日躺在床上。
皇上心中失望,表面功夫却要做的更加漂亮,免得落人非议。
于是延续之前的圣旨,满宫里都跟着抄经减膳,一起坚持过苦行僧的日子,一副打持久战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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