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了!
楼下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徐忍冬无视了那些响声,手脚并用,终于顺利爬上了阳台。
来到连乔的阳台上,他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手指的关节甚至痛得发烫。他顾不了那么多,他现在只想去确认连乔的安危。
但当他想要拉开阳台门的时候,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门,他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场景。
——连乔正站在客厅里,背对着阳台。
他的手上有一把小提琴。
小提琴中间是镂空的,样式很别致。连乔戴着耳机,一手托琴,一手执弓。琴弓压着琴弦,发出低沉婉转的音色。连乔运弓的动作也像舞者般优雅流畅。
徐忍冬站在玻璃门外,看着连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时竟恍了神。
从这个角度看不见连乔的表情,却能看到他的身体随着旋律微微摆动,仿佛他自身也化为了小提琴的一部分,正在用自己进行演奏。当乐曲来到高潮处,节奏越来越快,变幻多端的音符从他的指尖流出,上下摇曳的琴弓姿态激昂。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徐忍冬都能感受到连乔每一寸紧绷的神经,每一寸战栗的肌肤。他已经和琴声融为一体。
终于,一首曲子结束了。
纤长的琴弓垂在身侧,肩上的小提琴也被取下来。连乔小心地把琴放在桌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整个人的姿态都放松下来。
徐忍冬忽然感到十分尴尬。他这是在干什么?高空跳远只为偷窥人家练琴?
这不就是……跟踪狂吗?
他后退两步,下意识地张望四周,想要躲起来。然而阳台上干干净净,连晾衣架上都空无一物,他实在没法躲藏。唯一的办法只有再跳回去了。
正当徐忍冬抬腿要跨围栏的时候,身后忽然哗啦一声响。玻璃门被拉开了。
“咦?!忍……忍冬哥?”连乔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你怎么在这儿?”
徐忍冬只觉头皮发麻,尴尬得没脸回头。
人在极度尴尬的时候没法好好思考,徐忍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无理取闹:“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连乔一愣:“啊?”他赶紧掏出手机,惊讶道,“你打我电话了?不好意思我没听到……”
听到连乔道歉,徐忍冬突然又觉得自己有理了,有底气了。他转过身来,故作责备地说:“敲门也听不见,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知道我有多——”
心里莫名一悸,他很不想把“担心”两个字说出口,于是把眉头皱得更深,更加严厉地指责道:“你知道我有多生气吗!我还以为这次培养新人的努力又要白费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在直播练琴,带着耳机听不到……啊!”连乔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屋里跑去,“我先把直播关了!”
徐忍冬见他跑了,却是松了一口气,朝连乔喊道:“行了,没事就好。你继续直播吧。”说完习惯性地又开始翻阳台。
“哎?”连乔噔噔噔地跑出来,看到徐忍冬一条腿已经跨出了阳台,不由大惊,“卧槽大佬你干嘛呢!快下来!”他扑上去抱住徐忍冬的腰,硬是把他拽了回来,惊魂未定地喘息道,“你干嘛啊!”
徐忍冬高冷道:“回家。”
连乔指着大门:“你回家你走门啊!爬阳台干什么?!”
“……”徐忍冬沉默片刻,尴尬到牙神经发痒。他实在说不出话来,只能闷头朝门口走去。
连乔似乎察觉到什么,追上来:“等等,忍冬哥……”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一声“砰!”
连乔差点被他一门拍在鼻子上,吓得一连后退好几步。在自己家里吃了闭门羹,这种体验真是奇妙。他抓抓脑袋,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他还不太搞得清楚状况。
重新掏出手机,他再次确认了一遍徐忍冬给他发来的消息。两个小时前是说买了西瓜,问他要不要吃。半个小时前是问他在不在家。然后就是申请语音通话。
接下来大概就是敲他家门,发现没有人应,所以以为他出事了吧?
连乔忽然心里一甜,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原来他那么担心我啊……
诶嘿,诶嘿嘿嘿嘿嘿。
连乔美滋滋地踱到阳台上,正想把玻璃门拉上,忽然心里一动。他来到围栏边上,发现楼下闹哄哄的,好多人在围观,还有人对着这里指指点点。他又来到徐忍冬家的这一边,发现两个阳台之间空无一物,下面直筒筒的一路到底。他光是扒着阳台朝下看都觉得两腿发软。
而徐忍冬竟然从对面跳过来了。
他不要命的吗?!
在最初的喜悦过后,连乔很快地皱起了眉。
就算敲门敲不开,还可以砸门撞门,还可以打110报警啊。正常人会直接跳阳台吗?
人类在面对危险时会本能地保护自己。比方说站在这么高的位置往下看,人会腿软,会尿急,会觉得自己快要掉下去了,于是反射性地往后退。这就是大脑自我保护的生理机制。
所以,徐忍冬这种一言不合就跳阳台的行为,除了“担心他”以外,还透露出另外一个消息。
徐忍冬已经习惯于死亡威胁,他的身体已经不会反射性地规避危险了。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连乔忽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心痛。他只知道徐忍冬已经通关过好多次副本,却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每一次的通关,都是死里逃生,都是对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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