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信我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连乔近乎绝望地低声哀求,“我是撒谎了,但我骗的是他!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带你去拿我藏起来的那个圆环,然后你再重新找个地方藏起来。这样你就可以……”
所以,他是真的藏了一个。
徐忍冬心里升起一种近乎快意的痛感,自虐般地想到:当他以一副自我牺牲的姿态,把圆环和底座交给我的时候,其实早已留好退路。
亏我还如此感动。
若非石见穿拆穿他,恐怕要等死过一次才能发觉他的背叛。重生之后都不知以何等心情来面对“情意缱绻”的他。
那可真是,太惨了。
徐忍冬平静地打断他:“不用了。”
连乔眼圈一红,嗓子微微发哑:“这种时候你不要跟我赌气好不好?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你才肯原谅我?”
徐忍冬低头看了眼连乔紧握着他的那双手,口中淡淡道:“我不是跟你赌气,我是真的不需要。”
他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手从连乔手里抽出来,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诧异:“你忘了我说过的吗?我不需要圆环。我不会受到诅咒影响,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去拼九连环,不用管我。”
连乔整个人都呆住了。
徐忍冬道:“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不想再管。我好累,我现在只想睡觉。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连乔像是听不明白他的话似的,仍旧呆呆地看着他。
徐忍冬见他没有离开的样子,只好从床上爬起来:“算了。你行动不便,这个房间给你住。我再去找个地方。”便站起身,扭头朝门口走去。
连乔却忽然情绪失控,冲过来抱住他。
“不要走!”连乔紧紧抱住他的腰,眼圈通红,声音哽咽,一字一句宛若泣血,“难道你……难道你要我在你面前自杀……才肯信我?”
“没那个必要。”徐忍冬一点点地掰开他的手指,头也不回地道,“你死了我也出不去。我找不到电梯。”
“那我——”连乔不肯放手,反而更加执拗地抓紧他,“我找到电梯就来找你!等我们一起出去,我们坐下来,再好好地……好好地谈一谈。”
好好谈一谈……
徐忍冬脑中忽然浮现出他们家客厅的样子。他回想起柔软得让人深深凹陷的布艺沙发,回想起暖黄得让人昏昏欲睡的小壁灯,回想起放在膝盖上微微冒着热气的两杯茶,回想起在另一个人衣服上,头发上,颈项间,耳垂上,所能嗅到的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可是这一切温存,都在连乔决定背叛他的时候,成为了可笑的谎言。
他觉得很累很累,已经连停止回想都做不到了。
说起来,进入这个副本之后,好像已经四五天没睡觉了吧。难怪会这么累啊。
他忽然觉得委屈,委屈得一下红了眼,几乎是哀求地说:“我只想要睡觉而已。你为什么连睡觉都不让我睡?我只是想要好好睡一觉……你放过我好不好?”
连乔浑身一震,终于松了手。
徐忍冬没有力气回头看他。就这样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第104章 无须钥
徐忍冬随便找了个没人的房间,把侍女赶走,倒头就睡。
这一次他终于成功入睡。他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甜。醒来时,他的精神很好,心情也从那种近乎麻木的钝痛中恢复过来。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累坏了。
他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像这样好好休息过。他好像已经习惯于这种长时间持续的精神紧绷状态。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在跟时间赛跑,跟死亡赛跑。
每次在电梯中醒来,他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他的精神却像一块反复弯折的铁片,已经发白僵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所以当连乔提出要自我牺牲的时候,他会失控,咬了连乔一口。
所以当连乔抛弃他选择石见穿的时候,他除了想找个地方睡觉以外,已经做不出其他反应。
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精神其实已经崩溃了。他已经难受得想要去死,他再也不想挣扎。
可是死亡不过是重来。他连死都不能。
不管怎么说,他终于好好睡过一觉,也重新有了点力气,得以冷静审视目前的状态。
他听到外面传来很嘈杂的声音。狂风暴雨拍打在门窗上,中间夹杂着利箭破空声,昆虫扑翅声。有男女在哭喊惨叫,很快又消失于无。
渐渐地,有淡红色的液体从门缝下面渗进来。是雨水混合着鲜血。
徐忍冬听着外面那些声音,心情十分平静。他相信连乔和石见穿的实力,这两个人合作,一定能找到出路。而他,既然不受诅咒影响,那就只要坐享其成就好。
一念至此,他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胸口,手指轻轻一勾,把颈上戴着的长命锁勾了出来。
长命锁样式古朴,上面雕刻着精巧的云纹。他把长命锁捏在手心,只觉沉甸甸硬邦邦,像是化为了实体的母爱。
……真可笑啊。
他曾经以为伤他最深的是钟秀。钟秀带给他二十年的孤苦与不甘,却在临终之际,留给他一件最宝贵的东西——她给了他一条出路。
他也曾经以为最爱他最舍不得他受伤的是连乔。可是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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