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法阵……随着江照年一笔一笔地复刻,那种不详的气息越发浓厚,叫人心下不安的同时,却又觉得为某种力量所控,愈发停不下手。
江照年心中打鼓,进退两难,只能咬着牙继续画下去。
羽毛笔在纸上缓慢挪动着,魔法材料闪着晶莹的微光,只是那一点点几不可见的荧光,照进江照年的眼里,就叫他头晕目眩。
江照年觉得脑子、灵魂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像是要扯出身体,又像是要生生撕成两半。
一阵精神上的尖锐疼痛过后,羽毛笔骤然在纸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法阵终究没能完成,江照年昏倒在冷硬的石床边缘。
……
易烛再次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仿佛有几柄大锤在狂舞,一边咚咚咚咚地敲打在他的头盖骨上,要把整个头颅震碎一样的疼。
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扶着脑袋,眼睫微垂,努力从混乱中捕捉那一丝清明。
很快,易烛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自己房间里,也想起来——江照年已经回来了。
他立刻起身,不待精神恢复平静,扶着楼梯墙壁,有点跌跌撞撞,“江照年——江照年?”
易烛一路走一路寻,最终回到了改给江照年的房间门前,一把推开门。
见到江照年趴在床边,他先是深深提了口气,接着,又劫后余生般缓缓吐出来。
易烛向江照年走去,在这个房间里他精神上的创伤略微缓解,头脑也逐渐清明起来。易烛小心地把江照年安放到床上,他扫了眼掉在地上的纸笔,瞥见上头没画完的符文,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易烛心头一跳,立刻检查了一番江照年的状态,见他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易烛站在原地微微停留了一会,发了片刻呆才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转身去工作室里拿去材料,准备修改修改这个房间里的符文。
江照年已经回来了,原先的布置已经不需要了。
想到这里,易烛的心底忽然“啪”的一轻。像是一根紧紧缠绕在上面、绷到极致的细线,在极限过后骤然崩断。
一下子从极端的紧张落入极端的松弛,竟然有一瞬间的空茫感。
但他早已习惯这种转换,易烛很快收拾起情绪,进入了工作状态。
……
江照年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只是脑子一疼,眼前一黑,很快在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地方。
像是身处一片乳色的雾中。
四处都糊成一片,隐约瞥见远处的模糊色块,却看不分明。
江照年脑子里不太清醒,不光是没有白日里醒着神的清明,连梦境里那样心随意动的直觉意识都失去了。
他仿佛与这片雾气融为了一体,成为这里的一部分。却又凭着仅存的一点点本能,朝向远处的色块缓慢移动着。
也许他的速度真的很慢,江照年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可距离却好像一点也没有缩短。
他直觉感到一阵疲惫。
在这个念头出现之前还一无所觉,可当这个念头出现之后,江照年仿佛一下子被某种力量压垮了,胳膊也累腿也累,脑袋重的抬不起来,眼皮也逐渐下坠要黏在一起。
他的行动几乎要停止了。
下一刻,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头顶灌入灵魂,那东西所带来的……本该是冷入骨髓的邪恶感,江照年这么想着,却觉得那个力量冰凉提神,一下子将他从先前的“无知觉”状态中唤醒过来。
江照年悚然睁眼,之前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的色块转瞬之间来到眼前,在江照年看清楚它之前,穿过他的身体,将他裹入其中。
江照年本能地一闭眼,再睁开时,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准……现在是他自己的神殿。
而那位前死神,此刻正站在神殿的桌案前低着头,从容地放下手中摆设。
“你对我做了什么?”江照年警惕地后退一步,他压下心中不安,摊开自己的双手,低下头观察片刻,又环视一圈这个神殿。
一切都和离开之前一模一样。只是不知为何,他又脱离了身体,以魂体的状态回到了这个地方。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拉了你一把。倒是我想问你,你在做什么?”准拧起眉头,“怎么会掉入时空缝隙里面,差点就迷失在其中?”
“我……”江照年犹疑地蹙着眉头,微微偏过脑袋,斜睨着他,“我不信,你真的什么都没做?”
准不以为意,甚至连法师脸上那种招牌式的轻嘲都没有,他只是平淡地说:“我已将神位传给你,如今被你囚禁在这座神殿,自然不能对你做什么。”
!
江照年骤然睁了下眼,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继承了这座神殿的事。
准又道,这次声音里多了点不满:“我把神位传给你,是看在你或许比我能做更多事的份上。你不用我的力量去满足人类,却用它把自己的灵魂撕着玩,扔到那种人不见人鬼不见鬼的地方?如果你是想自杀,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死神没这个功能,他意味着死亡本身。所以,别白费力气了。”
这信息量有点大,江照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感觉自己脑子有点疼,不禁捂着额头:“等等等等你说慢点,怎么回事,我怎么就把自己灵魂撕着玩了?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那……你好像知道那是什么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