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事,想托付你去办。”裴海将那堆文书推到周楚楚身前,淡然道:“把这些文书送到掌政司去,就说让他们即日刊发,由民众遴选的相关事宜。”
掌政司……
周楚楚汗颜。
一听到掌政司,周楚楚可不就想到了赵佳凝的父亲赵自清。他女儿死了刚没多久,想必赵自清还沉浸在逝女之痛中,这个时候去掌政司见他,简直就是往火坑里跳。
这又是裴海吩咐的,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和赵家之间的怨恨,先是薛清,又是赵自清,这裴海果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拐着弯给自己难堪呢。
周楚楚略微白了一眼,含笑收下了那些文书。
裴海给自己难堪,自己拿他确实没啥办法,可裴海也没名言禁止自己找个挡箭牌一起去掌政司,这不,现成的就有一个。
周楚楚知道薛清能忍能装,如果赵自清发难自己,薛清出于共事的情谊,装装样子也会帮衬说两句好话。就算薛清无动于衷,那就更好了,周楚楚就可以狠狠抓着这一点开涮,扣她一个无情无义寡淡冷血的帽子,这戏要唱到裴海跟前,也连带着他不能做人!
一不做二不休,周楚楚连哄带骗地将薛清一同带到了跟前。薛清怎会不知周楚楚的用意,明知掌政司里有她往日树下的仇敌,这是拿自己当盾牌呢。
可薛清除了帮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周楚楚还不知道自己和那赵自清站在统一战线的事情,若是就这么冷眼看着她被赵自清刁难,不就等同于告诉周楚楚,自己和那赵自清是一伙儿的吗?
薛清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果然,周楚楚还是那个城府幽深的周楚楚,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身边人。从前她还真被周楚楚那副乐善好施的模样给骗了,自打休夫以后,周楚楚就全然露出了狐狸尾巴,一点也不懂得遮掩。
二人一路无言,很快来到掌政司门前。苏青见周楚楚远远走来,连忙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
论官职,他自然不必对周楚楚如此客气,可周楚楚好歹也是私下给自己塞过银票的。礼节在银票面前就是个屁,苏青可不是自诩清高的人,断不会因为什么尊卑而断送了周楚楚这樽财神爷。
周楚楚看苏青那一脸开了花的样子,没想到他也在。早知道苏青在掌政司,她也不必带薛清来了。
她只知苏青是个好逸恶劳的,三天两头跑到外头逍遥。今日居然鬼使神差地在掌政司,倒是转了一圈,没看到赵自清。
“不知文渊阁派二位姑娘来,所为何事?”苏青忙不迭地点头哈腰着,生怕周楚楚看不见自己这满腔的忠心。
周楚楚微笑着说:“我们只是奉裴管事之命来送今年贡女的文书,赵副统领呢?怎么没见他也在?”
苏青俯身道:“他在,他在,只不过犯了点小错,此刻正在堂后罚抄。”
“罚抄?”薛清坐不住了,难得开口说了句话:“他可是掌政司的副……”
“薛姑娘说得没错,那赵自清的确是掌政司的副统领,可到底是个副,以至于有时难免忘了尊卑。”苏青向周楚楚的方向瞟了一眼,道:“小人让他罚抄,也是希望他能够学乖一些。”
“看不出来,苏统领现在竟也如此上心掌政司的事了。我怎么记得,从前你是不大爱管这些东西的。”
“从前是从前,从前小人不懂这掌政司原来作用这么大,原以为只是个刊印京报的芝麻小官,现在经人点拨才知道,这掌政司有时关系着整个京都的风向,你说小人怎么能不兢兢业业?”
苏青一边说着,一边不忘观察着周楚楚的脸色。
他这话其实说得不错,若非那天晚上周楚楚独访掌政司,一点点与他说起齐王通奸的事情,苏青不会意识到,有时候笔杆子和唾沫星子也可以杀人。
周楚楚塞给他的不仅仅是银票,还有一块磨刀石。苏青心中揣着这块磨刀石,将掌政司磨得雪亮雪亮。他誓必要让掌政司成为大内最锋利的舆论机构,他要用这把锋利的快刀,去清开一条平步青云的大道。
……
陆子卿又趁着大扫除的空挡,偷摸跑去妈祖神庙去见花魁姐姐了。
只可惜他找了好几圈,都没能遇到那位花魁。
过了整整一个上午,手头的吃食早就变得有些冷。若是再不交到花魁姐姐手上,怕是这些东西都白带了。
陆子卿耸拉着脑袋走出神庙,准备将这样吃食自个儿消化了。未料到刚走出没两步,里头就又传出了一阵哭声。
是花魁姐姐的声音!
陆子卿欣喜若狂,忙不迭顺着哭声小跑而去。然而在他越发临近那声源时,等待他的,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只见那花魁姐姐一身大红色常服趴在神庙的外墙上,侧耳聆听着什么。她一边听,一边抽泣,而墙外说话的,显然是个男人。
“你别怕,陛下很快就要放你出去了。”那男声柔和温雅,听着像个咿咿呀呀的女人。
花魁抹着红红的眼眶,嘤嘤道:“我都关了十一年了,她怎么就突然想通了……”
“你别管她是怎么想通的,想想豆芽,他还在家里等娘亲呢……”那男子越说越激动,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哽咽:“如今怕是有六七年没见了,上一次你冒死逃出去见他时,他连话都不怎么会说。如今会喊娘亲了,你一定要亲耳听他喊你一句娘亲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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