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误农时,欺上瞒下,在位渎职,贪墨粮种,以及此前种种行为刺激着李从明的脑子。正当他绝望之时,却见严溯素手轻抬,为自己盛了一盏美酒。
李从明眼睛一亮,对了!
严溯是刺史赘婿,刺史刑渠掌兵马,地位威慑力商比林郡公高,严溯一定能救他!
身体渐渐缓了过来,李从明半爬半滚的跪到了严溯身边,大哭道:“从明已知错,还请郎君救我,来日从明必结草衔环已报郎君大恩大德!”
严溯连忙起身回避:“溯一介白身,当不得县丞大人大礼。”
李从明见他没有拒绝,心里有了喜意,便砰砰磕头:“郎君风姿怡然,乃刑公佳婿,又凭自己一己之力生财无数,一介白身只因郎君品貌贵重,不同我等只顾在仕途中追名逐利。”
严溯眼中闪过嘲讽,面上却温和一笑,扶起了李从明:“大人既如此信溯,那我便去为大人拖上几天,待百姓退却之后,大人再好好筹谋如何?”
几天?李从明不觉得几天能解决什么问题,但现在他不敢要求过多,只好道:“劳烦郎君了。”
严溯淡淡一笑:“不劳烦,我本来也打算这样做的。”
李从明因他这无头无脑的这句懵了片刻,到底想不通是什么意思,他就把这话抛之脑后。
管家战战兢兢的到了门口,还未开口,就被一块稀泥砸到了衣上。
“让县丞大人出来还粮!”
“再不出来,我等便要冲进去了!”
管家顾不得被砸疼的地方,只得声泪俱下道:“诸公静一静,暂听小人一言!”
“谁要听你放你娘的狗屁!快叫你家缩头乌龟的大人爬出来见我们!”
骂骂咧咧的一句话腾得使百姓嘲笑开来,管家被臊得面红耳赤,讷讷不敢言。
“诸公不若听小子一言。”温朗的嗓音传来,县丞府中踏出一位水蓝色深衣的翩翩公子。他不紧不慢的百姓缓缓鞠躬,行云如流水的礼节,一下就震住了喧闹的百姓。
李县百姓散开,一位老者缓迈出,朝严溯行了一礼:“敢问郎君有何见教。”
“小子不敢见教,只是实话实说。”严溯谦逊一笑,“县丞大人已经知道错了,他此时此刻也无颜面见各位乡亲父老,所以小子才来替大人传达一二。”
老者眼神制住住一旁要炸毛的汉子,他抬起满是沧桑的眼睛直视着严溯:“不知县丞大人可否要还粮?若是不还,我等便要取回自家的东西了。”
似是没想到老人这般不给自己情面,严溯眼底微沉,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小子姓严名溯,乃刺史小婿,因生意往来而到县丞府邸下榻,却没料到遭遇了此事。”
百姓一听他的身份,本来还有些喧闹的杂音,现在也完全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人想,难怪这位郎君风采竟这般夺目,原是刺史佳婿。
严溯见老者神色不为所动,便温声说:“县丞大人昧下的粮食已悉数换了银钱,就算诸公怒而破门进入,也是一无所获。当下对李县来说,粮食最重要,诸位父老乡亲不若看好县丞,然后令人上疏给郡公大人,告知他县丞所犯之错,并请求郡公大人送来援粮。”
管家惊愕的朝严溯看去,这法子虽然拖住了百姓,但县丞的错处却也坐实了!这分明和县丞的本意不对,也不知这郎君怎么说话的!
他正要开口阻止,但老者却认同了这一方法:“县丞府邸如今有无粮种,我等并不清楚,但县中家家户户已断粮许久,等待郡城大人送粮之时,我等要求把县丞粮仓开了,分些粮食不过分吧?”
老者不待严溯回答,直接道:“若是县丞不同意,我等便自去县丞府中查看,瞧瞧余粮到底有几何。”
严溯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下面子,他只好道:“此事还要等县丞决断。说到底,溯不过一外乡人,只是突然被卷入此事里,待天明后,溯也要离去了。”
老者想想也对,毕竟他们县之事,不能连累外人,更何况此人还是刺史女婿,若是他出了事,县中百姓也难以给刺史交代。
“既如此,郎君不妨现在就换个住处,以免我等误伤了您。”
“如此也可行。”严溯闻言,在管家越发惊愕的目光中竟然带着自己的人,光明正大的走出了县丞府邸。
管家心里大骂,果真不是世家养出的郎君,承诺既出却半途折节反悔。不过一个靠女人吃软饭的人罢了,亏得县丞大人好酒好菜,招待于他,信任于他!
“那郎君既走了,我等便要拿回自家救命口粮了!”老者一声令下,火光照亮了汉子们跃跃欲试的神色,他们眼中有不顾一切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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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溯一路走出了李县,他的随侍才道:“郎君,我等要到何处下榻?”
“下榻?”严溯冷冷一笑,随即抽出佩剑挑起了随侍的下颌,“都被人赶出来了,还下什么榻!”
话落,他手上利索地划了一道,然后随侍的人头便滚到了地上,而那空荡荡的脖颈间喷出的血液瞬间染红了马车车厢。
心中郁气随着喷涌的血液酣畅淋漓的抒发了出来,严溯面上笑得温润如玉,他慢条斯理的擦着剑声,等擦好剑,他才起身下车:“收拾一下,连夜去清凉寨!”
他身后的侍从面无表情的收拾那具死尸,婢女白皙柔婉的手沾了水细细把整个马车擦得干干净净,连一条缝也不敢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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