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顾停眨眨眼,“姑娘不是在以亲身经历教我,要做伍长,勇猛杀敌是其次,最关键得懂论资排辈,孝敬上峰。”
在场百姓齐齐一嘘。
这话太不中听,心也不正,要是人人都去玩心计,战场怎么会胜?仗是靠打的,要是你耍个心眼就能平,还要将军干什么,要镇北王干什么?
本来徐樱兰说尊敬前辈没谁觉得不对,可顾停这么一加深印象,大家看徐樱兰的目光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徐樱兰感觉气氛不对,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摆不了先来后到高人一头的谱,伸手一指王府牌匾:“我说的是这儿!你不是想进去?现在好生求我,我就能带你进去!”
顾停笑了。
笑得春光摇曳又明媚灿烂。
他往前两步,压低嗓音,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我若想进去,用得着姑娘带我?”
徐樱兰品出话里意思,脸都红了:“我刚刚的话你是不是没听——”
顾停又走近一步,压了对方的话:“姑娘说的不错,有些事总是需要论个资历,讲个先来后到,姑娘这么着急,想是没什么法子沾王爷的身,不如来求我一求,身段矮一点,尊敬一点,我或许会教你。”
徐樱兰脸爆红:“你、你不要脸!”
顾停眼梢微垂:“敢做敢当,总比含沙射影,连想法都不敢承认的好。”
别人遮遮掩掩,他干脆扯掉这层遮羞布,大大方方说透。
真小人有时候比伪君子更容易让人接受,是因为他们坏在明面上,想要什么,在做什么,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说。世人笑贫不笑娼,最讨厌的,莫过于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的人。
果然,围观百姓嘘声更大。
一小半是调侃顾停的大胆,另外的一大半,则是笑话徐樱兰了。
徐樱兰何曾被人这么吓过脸面:“姓顾的,你竟然敢!”
顾停表情无辜:“姑娘拦我路过,姑娘上来就教训,姑娘说不过就演委屈,怎么,理都是你家的?我是打了你还是骂了你?”
“先撩者贱!”
“姑娘你这嘴皮工夫不行啊!”
“这位公子清雅脱俗,这嘴怕是常练的?”
“那当然,人家是心尖宠嘛,王爷多多疼爱练习是肯定的嘛!”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还不得臊死,顾停不一样,还饶有架势的朝说话人方向拱了拱手,神情似有得意。
“哄——”
百姓们更乐了,你搭我搭你笑出了声。
徐樱兰心脏狂跳,到现在才明白,今天这步棋走错了!可她哪里知道,这人这么胆大不要脸!人前就敢说这些私事,就不怕王爷怪罪么!
怎么办怎么办?来个人救救她啊!不然再这么下去,脸面丢尽,以后还怎么进王府?
大约上天听到了她的话,有道声音出现,来救她了。
“我说停弟,光天化日欺负女人,好像有点不君子呢。”
人群散开一条通道,顾庆昌背着手走了过来:“这世间万道,有正就有歪,有水就有旱,总有那不利后嗣不利万民的歪门邪道,人人唾骂……停弟说话,可要当心。”
什么正道歪路,走水还是走旱,再冠冕堂皇,‘不利后嗣’四个字说出来,讽刺的就有点过分了。
顾停眼梢微眯,视线在顾庆昌和徐樱兰之间迅速徘徊了几次。
认识?不大像。
那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
顾庆昌想要争取徐樱兰来对付他?可这位明显脑子不够聪明,很可能是个猪队友,什么人才不要偏要她?
兄长啊,你可千万别后悔。
顾停抱着手炉,下巴陷在脖领的厚厚毛毛里,笑容可掬:“兄长这话我不懂,冬天来了盼炎,夏日来了盼寒,世人皆如此,什么东西好,全看当下缺什么,如北地麦子喜旱,南方稻米喜水,你说水好还是旱好,谁是那人人唾骂的歪门邪道? ”
顾庆昌一时哽住,有点不知道怎么答。
北方喜欢面食,南方人少了米饭就过不下去,你让我答哪个好?是想挑起南北大战么?我才不接你这个招!
顾停知道这位嫡兄有点小聪明,这话不敢答,微微扬起下巴,神情镇定自若,言语铿锵有力:“镇北王几代镇守边关,不管战况如何艰险,风雪交加如何难挨,战旗不倒,镇北军不退。寒病推不倒他们,敌军赶不走他们,纵马革裹尸,大夏边境线不退一步!王爷杀人如麻,在北狄可止小儿夜啼,狄人恨不得噬其骨饮其血,我境百姓却崇他敬他,拥之如神,你说他好是不好?”
这题……顾庆昌更不敢答了。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扯?顾停那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顾停往前一步:“镇北王三岁开蒙五岁拿刀十一岁上战场,如今十数载,除了保卫边疆什么都没干,家中祖母没时间奉养,家中弟妹没时间教导,连正妃都没时间娶,没有人责他一句,怪他一句,反而心疼连连。他可是不配有一点点自己的喜好,只能照你所谓的‘正道’活着!”
众人一震。
顾庆昌忍不住倒退几步,大吼:“你——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顾停眉眼平直:“哦,是么。”
顾庆昌伸手一指徐樱兰:“我只是替她鸣不平,一个女人而已,你用得着这么欺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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