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又一次来了信,这次不是圣旨,是求助信,没有半点姿态,写的情真意切,颇为感人。
霍琰看着圣旨,侧脸融在光线暗影,眉藏剑锋,眸隐墨色,久久久久,都没有说话。
顾停看着他的脸,慢慢的,眉心微蹙,露出了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心。
霍琰看向他,笑了,走过来捧住他的脸:“这么看着我作甚?我只是一个王爷,只能护得住九原,也没有更多的怜悯心,因为没有用,我不可能护得住所有的人,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
顾停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住了他,紧紧的。
霍琰现在只是个王爷,只能护一城人,若……能更近一步呢,是不是就可以护住所有人了?
权利不是个好东西,会禁锢人,会改变人,可权利也是个好东西,可以让有才华的人发挥更多的光和热……有些人,真的值得。
最新战报一张张飞来,形势每况愈下,白狄势如破竹,又攻下了大夏东北边境一座城池,再往前,可就要直逼京城了!
京城朝会一片愁云惨淡,大臣们个个眼底青黑,新帝也不遑多让。
宋时秋穿着明黄朝服,捏着龙椅的手微紧,视线往下,声音尽量平稳温朗:“战况如此,众卿说如何是好?”
朝上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宋时秋指甲紧紧扣在龙头侧里:“可有哪位将军愿为国效力,带兵前往对敌?”
大殿更为安静。
宋时秋叹了口气:“是朕的错,若朕始终不知自己身世,不认祖归宗,这位置给有能人来做,大夏大抵不会这么艰难吧。”
底下瞬间哗啦啪跪了一片。
“白狄入侵,引起灾祸,是他人之过,皇上何错之有?”
“外族狼子野心,大夏艰难,正需众志成城,皇上还要带领臣下扛过,切不可灰心啊!”
“吾皇万岁,得上天护佑,必福泽绵长,江山稳固!”
开玩笑,建平帝父子死绝,留下这万里江山,要不是有个宋时秋在,还能抓个壮丁,当时就会大乱!朝廷什么状况,大家心里都有数,经不起波澜,能稳一点,谁想打仗呢?外忧内患一起来,日子还怎么过?
皇上可以弱一点,但不能怂,不能退,如果连新帝都失去了,江山无主,就再无胜算可能了!
宋时秋看着底下大臣们黑压压头顶,满意了。他就是知道形势不利,才敢这么说,很多时候,示弱比逞强容易多了,这么多年,他不都这么过来的?
“既如此,不若朕御驾亲征?”
“皇上不可!万万不可!”
“龙体为重,怎可轻易涉险!”
“求皇上收回成命!”
宋时秋捻了捻手指,唇角勾出弧度,就算朕是废物,你们也不敢让朕有闪失,那还不快想办法,拿自己的命去填,难道想亡国吗!
大臣们彼此看一眼,渐渐有人开始说话了。
“东西大营兵力已出,完全抵挡不了,朝中确无得用将才……”
“张家世代武将,宗子张夺虽去世,族中也不是没有子弟,只是这些人一直都是自行学习,从未上过战场……”
“确是不妥……”
没人,有人也经验不足,派谁出去?怎么搞?让别人搞自己吗?
“镇北军兵精善战,若镇北王愿意相帮,此局可破。”
可这不是废话吗!镇北王要是愿意来,他们还在这商量个什么劲?不就是上头这位不愿意请,也请不来么?
但这话不能不说,情况咱们都清楚,新帝你就不能努努力么!
朝堂再次陷入沉默。
江暮云出列圆场:“原本镇北王是最合适人选,只是七年前——想必诸位还记得烈阳谷一战,三万英魂命丧,尸横遍野,先帝当时情报不足,回应的也不大妥当,镇北王心中有结,怕是不会心无旁骛前来。”
如今战况同当时何等相似?也是白狄犯边,尚未及冠的霍琰千里驰援,可惜解得了京城危机,顾不上九原,北狄趁机而入……镇北王府损失惨重。
朝臣齐齐沉默后,有人小声道:“镇北王就算心中有怨,也是对先帝,同今上没半分干系……”
又有人说:“镇北王不方便,姑藏王那边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
“可是听闻小王爷上次回离京吃了些苦头,姑藏王发了好大的脾气,怕是心中也有怨气……”
总之就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商量了半天仍然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只能先退朝。可经此一出,没有人会想躲麻烦,独善其身了,再这样下去,皇上都不想干了,京城要怎么办?真的要沦陷么?
不想干活也得干啊。
回到内殿,宋时秋再一次摔了头上的冠。
“抢功时个个能干,生怕朕看不到,真正该办事了,有多远躲多远,恨不得朕是瞎子看不到他,没办法必须出来了,话还很会说,什么叫镇北王有心结也是对着先帝?是要朕去求么?要朕这个天子三拜九叩的去求一个藩王么!霍琰要是能给朕面子,朕登基时便会来了!”
苟过去是苟过去了,也逼的大臣们知道想办法了,可那股气压着不爽,总是要散一散。
当时下圣旨过去召霍琰进京,朝里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知道,可圣旨被人撕了,传旨太监被扔出了九原城,他这个天子不要面子的么?这才过去多久,这些人就失忆了似的,想让他再丢人,倒是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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