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说着运气,实则语气满是嫌弃,似乎极不愿倒霉碰到这种事,又想趁机会走到江暮云身旁——战乱之际,处处危险,有哪里比高官身边更安全?
江暮云沉吟片刻:“叶夫人对此城山路熟悉?”
叶芃贞微笑:“好说,外头混了这么多年,咱们大夏哪个山旮旯我没去过?大人若不信可立刻去查,我两个月前还在这里停留,为了买药材,深山也是去过的,城中商会诸位应该都还有印象。”
她话说的敞亮,并没骗人,江暮云也明白,对方没必要撒这种一查就能证实的谎,朝心腹点了点头,立刻就有人过来,打开城门,请叶芃贞进去。
庭晔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没办法说话,因为他不能辜负叶芃贞的心意,也不能悔恨自己的无能,反而耽误了正事。他只能紧紧握住拳头,深深的看那个女人一眼,之后转身就走。
要快,再快,要努力,要活着,要早一点回来见她……他们都会好好的,谁都不准死!
叶芃贞知道庭晔在哪个方向,却从来没有转头看一眼,再想都没有,她要好好保护自己,也要保护那个男人。注意到盯在背上的视线消失,她才真的放了心,嘴角挑的高高。
不愧是她男人,霸气!就得这么相信她才行!
她自认不是什么大人物,保不了国,护不了民,只是个做生意的商人,可商人也知家国安定,人有活气,资源丰沛,生意才好做。她没什么大志向,也高尚不起来,若能在这种时候帮一点忙,也是荣耀了。
叶芃贞对自己没有多大的期望,也没有多重的包袱,反正就苟呗,闹呗,闹得再乱再大也没关系,左右还有停停,还有镇北王,只要她能拖延一点时间,只要正确的消息能放出去,镇北军能得到,就是胜利!
城内街道,叶芃贞见到江暮云,身姿娉婷的给他福礼:“民妇叶氏,见过江大人。”
江暮云:“叶夫人大义,在下佩服。”
他并没有怀疑叶芃贞,在帮宋时秋苟皇位的道路上,他非常非常忙,每走一步,暗里的心机算计都是无穷叠加,不可能掌握得了所有人的信息,有时连顾停在做什么都来不及关注,何况叶芃贞?
在他这里,叶芃贞没有害他的理由,商人重利,反而他能带给她的东西更多,眼下有,将来也有。
反倒是叶芃贞,因为和顾停走的近,江暮云的事多多少少听说到了一些,对他品性十分不齿,也知道怎么说话能让对方安心:“有道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是女子,也不愿落人之后,江大人不必这么客气。我这人性子耿直,就不绕圈子了,这晋阳城,我来的次数不少,待过的地方也多,至于山路,东南西北都走过,不知江大人今日想去的是哪里?只为进山还是有其它要求?譬如只行马还是要过马车?”
她这话,多多少少带了些试探的意思,江暮云眉心几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见对方落落大方,笑容明朗,这马行路与马车行路需要的道路又确实不一样,沉吟片刻,道:“本官接到线报,北狄入侵此城,似乎以为某座山有宝物,虽本官不知事实到底为何,但此处是我大夏国土,有宝就要护,没宝,也得把敌人打出去,夫人说是不是?”
说谎的艺术就是真假掺杂,都是假话别人不可能信,都是真话别人信了你倒霉,如此分寸正好。
叶芃贞面色严肃:“原来是这样,那的确是应该打的,江大人有何吩咐,但请直接道来!”
她这边最初应对算得上轻松,庭晔这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别人既是冲着宝藏而来,不可能不知道他,现下不知道放出去多少眼睛在找他,挟为己用当然好,用不了,便干脆截杀,也不能让给别人占了这便宜!
庭晔很快遇到了阻力,拼命往外冲杀,肩上身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一边往外冲,还能以便在心间庆幸,还好别人不知道他和叶芃贞的关系,否则他的小姑娘就危险了!
一步一步,一点一点,他艰难突围,奈何对方太多太多,他速度快不起来,只能在心中不断激励自己,强一点,再强一点,还有人等着他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危险如期而至,叶芃贞终不能全程唬过江暮云,还是暴露了。
侍卫们把她团团围住,江暮云站在侍卫中间,眼梢微眯:“叶夫人似乎一直在带着我们兜圈子?”
叶芃贞笑的灿烂:“大人这是……”
江暮云微笑:“别跟我说你迷路了,这种借口是个人都不会信。”
叶芃贞扶了扶耳边鬓发:“大人发现啦?”
她看了看四周,这话真的有点迷路了,不知道拖延的这点时间够不够用,但已经是她努力的极限了。
接下来没什么计划,浑身紧绷尽去,她是真的放松,甚至蹲下来摸了把地上的土,起来拍拍手,还算满意:“大人要杀我,不如就这里?这地方看起来不错,四周风景好,土也行,没那么湿润,有阳光的味道,我还挺喜欢。”
江暮云:“你可知,敢骗本官的人不多。”
“因为不会有好下场?没关系的,”叶芃贞转头,冲着他笑的明媚,还风情万种的捋了下发梢,“虽然私心里,我希望自己能死的痛快一点,但估计大人此刻的心情——怕是不会让我如愿。若大人想让我死的痛苦一点,慢一点,请尽量手稳一点,要多慢有多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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