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明玉同我乃是血亲,哪怕再多龃龉,这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日后他成为庄主,我就是辅佐他的人,沈庄家大业大,爹娘怕他一个人撑不起来。他们不会允许外人插手沈家家业,所以这担子我不担也得担,但是在那之前,娘会把明玉身边的人变成一条条唯他是从的狗,愚蠢、但忠心,这样她才放心。”
“我越是顺从,她才会降低对我的戒心,我越是软弱无能,叫人看轻,才能凸显明玉的美玉无瑕。”
“少爷……”
“鸿影,你从我出生起就开始照料我的饮食起居,我且问你,今夜,你可听到什么了?”
烛火下,少年俊雅的侧脸经火光细细雕琢,透出两分薄红,眸子却清冷极了。
鸿影打了个寒颤:“回少爷,鸿影、鸿影什么都没听到。”
“你下去吧。”
鸿影离开时,回身望了一眼,沈非玉又拿起书,一行一行认真的看着。
待屋中只剩下一人呼吸时,沈非玉这才从书中夹页拿出白日里信手涂画的人物画像。
画上画的是那个武功冠绝天下、身如清风的人,沈非玉渐渐出了神。
他对鸿影说了他的野心,却绝非他的真心。
他的真心,此刻已经飞到千里之外的飞屏山上,在脑中勾画着山上的一草一木,再难以收回一丝一毫,去关怀其他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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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日子乏善可陈,中秋转瞬就到了,家宴上沈虞借着佳节名头要沈非玉兄弟二人各自作诗一首,沈明玉爱玩,早就厌烦了读书,想从大哥这里抄作业,沈非玉默默刨了一口饭,说:“我不会。”
沈明玉有学有样:“我也不会。”
沈虞的脸色精彩极了。
家宴还没完,沈非玉就被关了禁闭,沈明玉被沈虞看牢了,一直到他睡下也没能抽身去看望小黑屋中的大哥。
而沈非玉望着被皎白月光照亮的墙壁一角,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
心里有道声音诱惑着他:这里什么都不是,他想要的,远在千里之外。
他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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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年岁就如写好的话本一样,沈非玉在沈明玉等人面前愈发“窝囊”,用沈明玉的话说,就是“读书读傻了”,沈明玉一如既往的欺负他,完全忘记了那天夜里同大哥保证过什么。
沈非玉则想,既然他决定甩手不干,在离开前,怎么也得让沈明玉这坏小子吃吃苦头。
兄弟二人还未学习轻功的时候,沈非玉就时常把弟弟骗上房顶,再把梯子挪开,等到自己都唾弃幼稚时再搬回来。
有次沈明玉从房顶上摔下来,沈虞质问怎么回事,沈明玉脸烧红了也说不出是被大哥整了,仿佛说了脸上就要掉块肉,此事不了了之。
后来沈明玉学会了言语挖苦讽刺,结果沈非玉就向路过的江湖大夫学了点歧黄之术,加之本身也有天赋,捣鼓出一种让人哑巴的药,导致某段时间里沈明玉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沈非玉的反抗看起来像是小猫挠痒痒似的,愈发激起沈明玉的好斗心。
兄弟俩暗地里展开诸多幼稚斗争,而沈非玉明面上依旧端的是平庸的姿态,哪怕沈虞开始怀疑,却始终抓不到把柄。
某日沈明玉半夜里发起高烧,迷迷糊糊想到大哥那儿可能有药,半夜摸了过去,险些被当成贼打一顿。
沈非玉点了灯才看清他的模样,将他安置在自己床上,亲自去熬药,鸿影惊醒后发现他在做什么,立即来帮忙。
沈非玉却说了一句令她汗毛倒立的话:“鸿影,我要是在里面加点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少爷你,别做傻事。”鸿影艰难的吞咽一口,惊恐的看着他,“你说过,二少爷始终是你血亲啊。”
沈非玉似笑非笑:“那年我几岁,如今我几岁?人总是会变的。”
“那年你八岁,如今不过四五年过去。”
少年拿着蒲扇,一双杏眼又圆又亮,像只猫儿,他加了一味药材进去,鸿影在一旁吸凉气的声音逗笑了他:“强身健体的,不是什么鹤顶红。”
说沈明玉心大也好,下意识依赖他也好,沈二少爷是完全没想过,大哥既然已经能捣鼓出让人哑巴的药,其他药又有何难?
两个时辰后药才熬好,沈非玉端着药碗给沈明玉喂下,见沈明玉被苦到攥紧被子直皱眉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若是往里面下毒,你也这么一口干了?”
沈明玉张口就说:“哥你不会的!”语气十分冲,带着怒火。
沈非玉缄默的想:你怎知我不会。
约莫是药效发作,沈明玉缓缓眨着眼睛,有些困了,手指却探出被子,拽住沈非玉的衣袖,嘀咕道:“你就是不会。”
等到他完全睡着,沈非玉才抽出自己的衣袖,将他变凉的手塞进被子里,推门出去了。
第六十三章 少年事4
潮州是最靠近皇都临泽的地方,繁华程度不输皇都。
贺家是潮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富商,贺知萧是贺府的小公子。
贺知萧五岁那年,北方降下天灾,民不聊生,当时在位的皇帝与其下官员尸位素餐,朝廷拨下的赈灾粮还没发到流民手里就被地方官员昧下了,非但如此,还紧闭城门,谎报死亡人数,导致数十万灾民无处可去,最后倒在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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