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这些人默默地回到了扶苏给他们指定的岗位上。
没办法,论学问深度他们比不过韩非,论实践经验他们比不过程邈,就连想指导一下扶苏和张良的学业问题,他们都抓襟见肘、应付不来,怎么去竞争上岗!
为了不被扶苏遣返、彻底被大王弃用,他们只能乖乖干活。
今天当值的两个人脾气挺不错,接待农夫时态度很好。
尉缭在前头的人进去后往前走了几步,听着那农夫用略显粗鄙的言语讲述自己的治蛇咬伤经验。
被蛇咬伤也是农夫时不时会遇到的麻烦事,进山遇蛇的情况就不说了,有时连下田都会遇到蛇,所以这农夫带来了自家祖上传下来的治蛇咬伤秘方以及驱蛇之法。
两个负责筛选的人交流了两句,觉得这东西用处颇大,马上安排人带对方去见扶苏。
至于对方说的秘方具体有没有效果,那就不是他们负责的了,扶苏会另外让人试验。
对方听说自己能见扶苏,欢天喜地地跟着仆人去了。
尉缭见状,心中暗惊。
这种秘方要是牢牢捏在手里,说不准能成为这家人的安身立命之本。可现在扶苏却能让他们主动献出来,并且还觉得这是一种荣耀!
前面的人离开了,很快轮到尉缭。
尉缭离开咸阳时穿着粗布麻衣,长相也普通,扔进人堆里很不起眼。
他的驴已经被仆人牵去拴好了,如今两手空荡荡,瞧着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老头。
两个负责筛选的人也不觉有异,和气地询问尉缭为什么求见扶苏。
不和气不行,前头有过不和气的家伙拿鼻孔看人,态度极其恶劣,没两天被扶苏知道了,扶苏也没发火,只写了封信回咸阳。
第二天,那人就再也没有在别庄出现过了。
死肯定没死,但前程肯定别想了。
对于他们这些想出头的人来说,这比让他们去死还难受。
尉缭施施然坐在那两人对面,不慌不忙地与两人说起自己观云气的心得。
众所周知,云和雨关系密切,乌云密布肯定是要下雨了。但是普通人能知道的大多仅止于此,只有少数人能够将云的形态、云的方位、云的厚薄,判断出什么时候有雨,雨势是大是小。
偏偏雨水对农事来说十分重要。
对于很多没有兴修水利的地方来说,农户看天吃饭不是夸张的说法,每年的收成基本决定于这一年的旱涝变化。
秦国还好,前些年朝廷积极地在各地兴修水利,使得秦国农业用水得到了基本保障,收成也非常稳定。
不过,若能有观云气知晴雨之法,对农业生产来说依然大有益处。
别的不说,至少在遇到狂风大雨或者持久干旱之前百姓们能有所准备!
经过这段时间的轮值,原本并不兼管农事的两位小文官对这方面已经了解颇深,听尉缭大致讲了讲,顿时都坐直了身体说道:“老先生稍候,等公子接见完前面的人,我们就让人领您去见公子。”
尉缭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泰然自若地跟着仆人去旁边的房间坐候扶苏传见。
连续两个人都被选中显然是意外,后面再没有被领过来,只有仆从过来给尉缭送上茶水。
约莫过了两炷香,扶苏才接见完前头那农夫。
尉缭从屋里开着的窗子看去,只见众人口里那位“仙童一般”的扶苏亲自送那农夫出门,把那农夫激动得走路都带飘。
尉缭正看着,就有人过来领他过去。
尉缭正了正衣领,起身跟着从人往外走,却见扶苏还立在那里候着,显然是知道马上会有人过来,亲自站在门口相迎。
这种礼贤下士的做法出现在嬴政身上不稀奇,因为嬴政有野心,所以能隐藏自己的喜恶极力展现爱才之心。
可扶苏如今年仅六岁,这番表现却和嬴政一脉相承,倒是叫尉缭有些意外。
尉缭远远观扶苏面相,发现扶苏眉眼虽有些肖似嬴政,仔细一看却又截然不同。
扶苏身上透出一种叫人想要亲近的气息,宛如春日煦煦,和暖而不灼人。
这与嬴政骨子里透出来的野心勃勃有极大区别。
《道德经》有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眼前这个半大小孩,竟给了尉缭这种感觉!
以前扶苏年纪小,又从小被养在宫中,尉缭没机会见到扶苏,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扶苏打照面。
以他学过的相面之学来看,眼前的扶苏若能继位为王,肯定是位宽仁之主。
只是,嬴政如今正当壮年,说不准还能在位几十年,中间可能发生的变故太多了,这位大公子有机会继位吗?
尉缭在打量着扶苏,扶苏也在打量尉缭。
前世,扶苏是见过尉缭的,因此在第一眼看到尉缭时他就认了出来。
只是前世记忆中的尉缭比眼前的老者要苍老许多。
因为一直得不到重用,尉缭屡次想逃离咸阳,但每次都被他父皇拦下。后来尉缭也放弃了,留在咸阳郁郁而终。
其实在灭六国的过程中,尉缭的计策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扶苏迈步迎上前,恭敬地向尉缭问好:“先生。”
尉缭朝扶苏行了一礼,也喊了一声“公子”。
扶苏邀尉缭入内坐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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