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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楚王有杀兄弟夺位的嫌疑,这一轮大家开始探讨王室风云。
    赵王说“你居然弑君自立,恐怖如斯”,楚王又说“你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子凭母贵,仗着自己母亲受宠逼走兄长”,接着又扯上韩王魏王,大家一讨论,发现大伙谁都别说谁,没一个是干净的,也就魏王是太子上位且没迫害过兄弟。
    这事燕太子丹没法插嘴,因为他还没上位,直接被他爹扔下了。他说不上话,所以决定当个勤勤恳恳的记录员,这次他并不生产八卦,他只是八卦的搬运工!
    话虽如此,其他人还是免不了带他出场,十分同情他这个可怜巴巴的太子。
    魏王还说他年轻时也到秦国当过质子,当时也碰上两国交战,自己差点被秦王杀死,感觉真是又痛苦又凄凉,所以他对燕太子丹的处境特别能感同身受。可惜燕国也快没了,要不然他再熬一熬,兴许还能回去当燕王!
    反正讲来讲去,几个人总结出一个经验:当太子不容易,当大王更不容易,要不是回头仔细咂摸,谁会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埋下了亡国祸端?当时他们也就想着先爽了再说,哪能想得那么长远!
    嬴政对于《马吊夜话》还是很感兴趣的,失败的经验也是经验,好好读读可以避免犯同样的错误。
    嬴政把那堆不怎么重要的奏本交给扶苏批示,自己拿起《马吊夜话》横躺到坐榻上翻看起来,算是看个杂书放松放松。
    嬴政对扶苏的判断能力已经挺信任,一开始只是让扶苏粗略分一下类,现在呢,那些没甚要紧的奏本都让扶苏批示了,省得他再费工夫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折子再过一遍。
    当然,嬴政还是会不时抽检一下扶苏的批示,免得扶苏仗着他的信任胡来。
    就目前来说,扶苏基本没怎么出错。
    嬴政把那本《马吊夜话》看完时,扶苏也忙完了,嬴政留扶苏用了晚膳,没把那本《马吊夜话》还给他,直接打发他出了宫。
    扶苏早有所料,早已叫人抄录了几本副本,呈给嬴政的那本《马吊夜话》本就没打算往回带。
    这书出自燕太子丹之手,虽然大多都是用对话写成,但也掺杂着不少燕太子丹自己的思考,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王室兴衰、关于父子兄弟。
    六国之中除了国力衰微、难以御敌的韩魏两国之外,赵国和楚国都是王室先生出乱象,不是宫闱乱政就是同室操戈,自己内部有了斗争,外敌自然也有了可乘之机。
    不管赵国还是楚国,原本都是与秦国旗鼓相当的庞然大物,结果都惨败在秦国手里,这就让人不得不深思其中因由了。打败他们的,未必是秦国!
    扶苏出了宫没立刻回去,而是绕路去拜访韩非,给韩非带去两本书和一封举荐函。
    有他的举荐函,韩非可以在刑部成立以后立刻去赴任。
    扶苏说道:“当初韩国初降,我没有劝先生,因为我知道那时候不管说什么先生都不会听。”他望着身形瘦削的韩非,“现在我也不劝先生什么,我只是觉得以先生之才不应该湮没无闻,治理天下需要仁德也需要法度,仁德之说诸子百家都有涉及,可法家之中能集各派之大成者,唯独先生而已。”
    韩非抬眼看向扶苏,对上扶苏澄明的双眼。
    扶苏这人说他聪明,性情之中又总存着几分天真;你要说他愚笨,他偏偏又把许多事情看得恨透。
    眼前这少年完全是矛盾的集合体,他很多地方与嬴政毫不相像,某些方面偏又十分相似:他们父子俩心里都有张开阔而宏大的蓝图,而且都野心勃勃地在谋划着如何将它化为现实。
    嬴政的野心在于天下,从一开始,嬴政就打算把整个天下收入囊中,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甚至毫不犹豫地把整个秦国变为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
    扶苏的野心也不小,他想拴住这只马上要吞并天下的猛兽,还想做到天下归心。
    扶苏既想要施行仁政倡导仁德又想要贯彻法家之学,让朝野上下既追求崇高的德行又受法度约束。
    想要做到这一点,难度并不比吞并天下容易。
    要知道只要拳头够硬、决心够大,吞并天下并不是什么难事,区别只在于付出多少代价而已。而人心才是最难把握的东西,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想法,你不能指望自己振臂一呼,就有无数人对你俯首帖耳,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你让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这正是韩非推崇法家之学的原因。
    比起寄望于人们恪守本心,个个品行高洁,严明法度才是正理。
    “王朝兴替是常有的事,今天是韩国赵国,明天也有可能是秦国,可有些东西是不会消亡的。到千百年后秦国兴许已经不在了,先生的许多想法却依然会有人研读,”扶苏说道,“所以我只是觉得可惜,如果先生能够走出这个门,重新接触更多的人和事,一定能写出更多能够流传千古的文章,往后但凡学习刑名之学的人都将先拜读先生的著作。”
    韩非听到扶苏前半段话,眉头跳了跳,觉得扶苏真是胆大,这种话要是传进嬴政耳里,嬴政不知会怎么生气:好端端地,怎么还诅咒起自家亡国来了?
    可不得不说,扶苏的话很打动人。
    他们所着眼的是眼前的兴亡,可跳出来看看,过去数百年中灭亡的国家多不胜数,数量简直堪比各家之学的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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