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他是躺下就能睡的着的,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一闭眼睛,脑子里就是今日在寺中遇到的那位女施主。
“阿弥陀佛,佛祖莫怪。”释然翻来覆去终究难眠,索性念着清心咒打起坐来。黎明即起,东方日升,值更的师兄弟开始洒扫庭除,清心咒才起了作用,将在他脑子里活跃了一整晚的人赶了出去。
幸而平日里值更惯了,彻夜忙碌也是常事,再加上他年轻力壮,一夜无眠除了面色不及往日红润,也并无多大差别。否则师傅问责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释然上完早课吃了斋饭就去找师傅报到,谁料一向独来独往的师傅,今日竟然有访客。令释然惊讶的是,访客还是昨日在禅室遇见的那位有些凶神恶煞的男施主。师傅在给他讲经,释然悄悄退了出来。
一向喜欢赖床的灼华,今日倒是起了个大早。又从丽母妃那扯了几个梳头花样多的嬷嬷,来回折腾了好几个趟,最后总算是梳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发型,最后灼华又将昨日的那支青玉凤头簪插进了一头乌发中,青玉簪在阳光的照射下色泽透亮,温润无比,衬的灼华的一举一动都温柔了许多。
“云裳,看我穿这件如何?”灼华又从柜子里拿出那件宝贝了许久的广袖流仙裙,然后唤来了云裳,让她看看有何不妥。
云裳看着眼前这个面若桃花肤如凝脂,盈盈细腰不堪一握的可人儿,一时间竟也看呆了去:“公主,简直是仙女下凡。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见。”
“贫嘴。”灼华的纤纤玉手戳着云裳的脸颊,自己却掩面偷笑了去,又在铜镜前自顾的观赏了好一会儿才出门去。
云裳早就站在一侧准备好了面纱和一面素雅披风,待灼华穿戴完毕才道:“公主,我们还是低调些,免得落人口舌、惹一些不必要的是非来。到时你又要恼了。”
灼华此时的心早在寒山寺了,哪有心思来听云裳说些什么。“晓得了,快些走吧,莫让阿翁等急了”云裳见自家主子这般神色,无奈的摇头,跟了上去。
晓得灼华今日会来,文庚年一早便派人到寺门口候着,免得满寺乱逛寻不得人。灼华老远就看到寺门口站着人,走近了才发现正是昨天拦着她的那位持刀侍卫。不同的是,今日的他穿了一身便服,身上的肃杀之气也敛去好多。“参见公主。”
灼华摆摆手,唤他起身。“在外面就别唤我公主了,我阿翁呢?”
“将军在诵经,小姐随我来。”
“你叫什么呀?”
追命将她带到禅室前,“属下追命。小姐到了,将军在室内诵经,我进去通传。”
灼华拦住他:“哎,追命,还是别去打扰阿翁了,我等一会就好,你去忙吧。”
“好的小姐,有任何需要随时唤我。”
云裳的眼神一直追着追命,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撤回来。“公主,你觉不觉得这个追命有点不一样。”云裳是桂嬷嬷的女儿,同灼华一样,自小长在宫里。见过的男子,除了那些个不可一世的皇族贵胄,就是进了宫的公公。像追命那般具有男子气概的,还真是罕之又罕。云裳完蛋了,她看上了那个万年冰山脸追命。
“怎的,小丫头春心萌动了?”灼华见云裳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云裳本就是个冷静的性子,少有这般鲜活的时刻。
“公主少拿云裳打趣了。”主仆二人说着说着便嬉闹起来。女子之间,特别是在宫墙里生活久了的女子,开心是很简单的。比如,遇见一个姿色不错的男子。主仆二人在寺里追逐嬉闹,引得路过的小沙弥驻足观看。清扫着罗刹塔的释然自然也是听到了,从窗子望下去,两位女施主像花间蝴蝶一般肆意飞舞。
释然皱眉,师傅讲经的时候,最忌讳旁人喧闹,拿着扫帚下了塔。走近了才发现,这玩闹最凶的,不正是昨日那位红衣施主麽。释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略为慌乱,转身便要回塔里去,却让灼华逮个正着。
灼华一把拦住他的去路,“站住”。
“施主,有...有...有什么事嘛?”释然暗叹自己的不争气,平日里也不见他这般紧张,怎的在她面前心跳的如此之快。
灼华一脸的惋惜,当真以为他是个结巴。“哎,昨日我竟没发现你是个小结巴。可惜了这一副顶顶好的相貌。”
“小...小...小僧告...告退。”释然被她说的更加面红耳赤,说话越发不利索了。释然虽然嘴上动作不利索,可腿脚还是麻利的。三两步便冲进了塔里。
“哎,小结巴,你跑什么呀?”她一个不留神他便消失在塔里了。灼华作势便要追去,被云裳拦了下来。“哎,公主,追命大哥都说了,让我们在这里等。若是一会文老爷出来了,要寻不见我们了。”
“呀,这才见了人家几回呀,大哥都唤上了?云裳,不知羞.....不知羞,我回头就告诉桂嬷嬷。”
“公主......”
灼华哈哈大笑,又靠近云裳耳边说道:不然我去问阿翁看他可有妻小如何?云裳一脸的希冀,却发现灼华戏谑的眼神,索性作势生气不理她家调皮的主子了。躲进塔里的释然,听着天真不失爽朗的笑声,也无意识的勾起了唇角。
而躲在暗处护卫的追命,耳力自是不错。听得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又瞧着那个自顾闹着别扭的小宫女,耳朵也悄然的热了起来。他长的是俊俏的,可常年随老将军上阵杀敌,面孔粗糙了些,再加上他身上散发的冷峻肃杀之气,倒是容易让人忘记了他的面容。还从来没有人当众说他长的不错,后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将注意力放在那个小宫女身上,孑然一人的他,也有了一丝牵挂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也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