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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不宜久留。”聂千万握紧秦先的手,方才是她一时情急, 在看到秦先那一瞬的情绪之时, 聂千万便已经后悔, 可是此地是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唯有快走。
    “贤侄何必着急?”密林深处, 秦晖缓缓走出,她的面上噙着儒雅的笑意, 一步一步都似踩在秦先心上。
    聂千万能感觉到,秦先的身子在颤抖。
    “弦儿,过来。”声音虽温和,却不怒自威。
    秦先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叫出那句母亲,喉咙上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所有的言语都压下。
    聂千万一把将秦先护在身后, 对着秦晖虎视眈眈。
    秦晖理了理衣袖,无声地笑了,“聂家小友, 别来无恙。”
    “丈母娘这辈分论的,好像不大吧。”聂千万笑嘻嘻,又将秦先向身后藏了藏。
    秦先完全被笼罩在聂千万的影子里,他隐没在完全的黑暗中,莫名地觉得安心。
    “弦儿。”秦晖注视着聂千万,可是声音却直透进秦先的耳朵里,那一声“弦儿”如深山古寺,晨起鸣钟,直击到他的心房。
    秦弦……
    脑海中碎片一样的记忆蜂拥而至,同那声“弦儿”一起,在脑中震荡嗡鸣,秦先的头一下子撞到聂千万的后背上,其痛欲裂。
    聂千万心里一揪,她托住秦先的身子,“心肝儿?”
    秦先慢慢地抬起头,从枕后一直蔓延到太阳穴的疼痛还停留在末梢神经,他看着眼前人的脸,慢慢地皱眉。
    “冷澹!”聂千万大喊。
    “他没事。”冷澹从树上跳下来,轻轻搭上秦先的脉搏。
    “人都这样了?你跟我说没事?”聂千万将秦先打横抱起就要往马车上放。
    “妻主,我没事。”秦先闭上双眼,示意聂千万将他放下来。
    “母亲,我不会跟您回去的。”秦先神色坚定,一身素色的衣衫轻轻被夏风拂动,夜月皎洁,与月下人相比,却还要逊上三分。
    聂千万手中漓泉的枪尖斜斜地指着地上,“他已经是我的正君。”
    “知道,我儿朗月风姿,本应该有一门良配。”秦晖面上没什么表情,“你过来。”
    话是对着秦先,但是叫的却是聂千万。
    “我?”聂千万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若是不放心,叫你那位身手甚好的朋友在一边守着就是。”秦晖转身入了密林,但是周遭的护卫依旧肃穆,笔挺的身子比林子中的参天树还直。
    秦先有些不解,他拽住聂千万的袖子,眼神中尽是担忧,聂千万拍拍他的手背,“没事,你娘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再说了,我们人也不少。”
    聂千万大步流星,秦先叹了一口气,他还没告诉她的是,他这个娘虽然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但是是一只十分油头的狐狸,老狐狸……
    秦晖停住的地方距离秦先的马车不是很远,既能远远地看见一点人影,又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秦先觉得有点抓心挠肝。
    小八还坐在车辕上,有些目瞪口呆,“主君的娘是相国,老大的丈母娘是当官儿的,那岂不是我们以后就相当于有大后台了!”
    李三思麻溜地将越连城藏在马车下边的暗格里,伸手给了小八一个暴栗,“瞎说什么,先担心担心现在能不能脱身吧,不过这相国也是,她想干什么?我还以为她是来救这越连城的呢。”
    “来将主君带走?”小八揣测道,“然后老大撕心裂肺上演一出爱恨情仇?”
    冷澹斜倚在树干上,眼风冷冷地扫过马车底下。
    秦先却是站立在原地,想起了一些本该忘记的事情来。
    秦弦,他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在异世活了短短的二十几年,竟然还能回来,茫茫然空荡荡两只举起来,细密却清晰的掌纹遮住眼睛,那些走马观花的场景在他眼前一一浮现。
    新雨过后,那日便是个晴天,赏景的好日子,他却因为母亲跟他说的亲事心烦,秦大公子朗月清风,识书知礼,面上是个温雅俊秀的深闺公子,骨子里却是有自己的主意。
    秦晖常常笑道,这性子,恐怕是随了她的相国正君。
    那日清晨秦先刚刚得知了要与越家联姻的消息,中午秦笙便来约他出去赏景,他心绪难解,便答应了,却没想到,中途生了变故。
    他与秦笙一向不对付,但是明面儿上却从未撕破脸,平日里也不过是暗中下个绊子,都被他化解了,这次虽说是居心不纯,但是他带了小鼓出来,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就在他上了马车之后,小鼓却突然不见了。
    但是事实却是,他当时心中生疑,看着那马车行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当即趁着车夫不注意跳下了马车,滚到了路边半人高的草丛之中,一下来便晕了个七荤八素,那车夫却浑然不觉似的,依旧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但是秦先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带来了异世的记忆,却忘记了原本的,只当成是自己被甩了出来,却完完全全忘记了缘由,一身软白的新罗衫子沾上了泥泞,正巧被聂大寨主捡了个正着。
    直到容月闯寨来寻冷澹认出他的身份,他才慢慢地零星着记起,原来不是他这个身体矫情,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一场曾以为的真实,才更像是大梦一场。
    而他的母亲,却只是淡淡地贴了几个月的寻人启事之后,便再无什么动作,秦先心中默默地念着那个弦字,轻嗤一声,这字有什么好,无端端地不是等人拨弄就是被人撩拨,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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