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狼犬一直跟着她,一直到王爷病逝那日,这狼犬仿佛知晓了什么,哀鸣不止,她那时悲痛欲绝,也顾不上它,到了第二日黎明,它便随着王爷一起去了。
眼前这只小犬,分明同那只狼犬幼时一模一样,谢老夫人忍住眼底的泪水,不想在儿孙面前丢丑,努力用极为平静的语调说道:“容容,给祖母抱抱。”
谢容淮敏感极了,他察觉祖母此时的心情并不好,因此乖乖将怀中的小犬递给了祖母,又用小手给祖母擦了擦眼睛,糯糯说道:“祖母眼睛进沙子了,容容给祖母揉揉。”
谢娉婷心中暗暗难过了一瞬,早知道会触及祖母的伤心事,她便不该送的,她瞧着祖母难受的模样,心中也酸酸的,不由走近说道:“祖母您瞧,这是一对儿的,它们俩在一起,就不会孤单了。”
听了孙辈熨贴的话语,谢老夫人眼中的酸意渐渐消退了,她历经世事的面庞上浮起一抹出尘的笑,似是放下了什么。
她对着锦枝说道:“将它们带下去,细心照料着。”
锦枝应了一声,同一旁的小女使一起抱着狗下去了。
老王爷走了以后,谢老夫人便觉得这剩下的日子也是熬着了,唯独对着孙辈,才觉得有些活气儿。
她近些日子,总是梦见王爷,都想着同他一起走了,可梦的尽头,是孙女儿孙儿一声声的呼唤,她两处为难,梦里的王爷便对着她笑了,再醒来,便是白日里空空荡荡的房屋。
谢老夫人转着手中的佛珠,将心中的伤感放到一边,笑着问道:“容容,你大哥哥今日怎得没来?”
谢容淮回道:“大哥哥春闱在即,这几日总要在学堂留得晚一些,同学究探讨。”
谢老夫人颔首,笑道:“长怀最近是太用功了,呦呦,祖母小厨房里炖了鸡汤,回头,你送些过去。”
谢娉婷知晓祖母的用意,眼中一酸,说道:“呦呦知道的。”
祖母瞧着什么都不关心,其实什么都放在心里。
前世祖母知道自己同大哥哥出了嫌隙,时不时的将两人聚在一起,叫她和大哥哥陪着一块儿用膳。
只可惜那时候,她听了二夫人的话,从来都觉得大哥哥对母亲不是真正的孝顺,只是为了寻求母亲的庇护,因此与大哥哥关系冷淡,春闱过后,大哥哥中了进士,旁人都备了礼,只有她毫无所知,是祖母替她圆了过去。
如今想来,她实在是太任性了。
谢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觉得身子有些疲乏,瞧见大媳妇坐在那许久,只是不说话,便知晓她定是有事来禀报,只是当着孩子的面不方便,于是笑道:“容容,你随你大姐姐,去给大哥哥送膳食吧。”
谢容淮乖巧地点点头,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大姐姐,主动牵了她的手,糯糯道:“大姐姐,咱们去吧。”
谢娉婷瞧出来祖母同母妃有事商议,她笑着行礼道:“孙女儿告退。”
锦枝早就提了食盒在外头候着,瞧见郡主领着二少爷出来,将手中的食盒递给谢娉婷身后的小四,笑着道:“天色有些暗了,郡主若是瞧不清路,叫女使掌个灯。”
谢娉婷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姑姑提醒。”
锦枝瞧着她的反应,心中愈发觉得,郡主脱了从前的稚气沉稳起来,心中也替老太太开心。
从前郡主行事不稳重,全凭自己的性子,老太太时常担忧,往后若是郡主入了东宫,还是这般性子,没人护着,怕她受委屈,眼下看来,郡主是成熟多了。
谢家族学设在王府东头,专门辟了一处院子,中间由一道门隔着,男女学不相通,也只有从内宅小路才能绕进去。
此时夜色昏暗,小路处寻常不过人,因此下人们并未挂灯笼,只能凭借隔壁的灯火辨别。
谢容淮有些害怕,他握紧了大姐姐的手,说道:“大姐姐,这里好黑,不如我们去寻个灯笼来。”
谢娉婷瞧着这路越走越黑,也实在不是个章程,于是便说道:“既如此,便让小四去寻个灯笼来。”
身后小四应了声,又想起小五被郡主派去桃源居送买的零散物件了,她此时若是走了,郡主身边就没人了。
谢娉婷见她不动,便笑道:“这里离静园近,你去寻灯笼,我和容容在此处等着,无碍的。”
这里离二婶的静园最近,寻个灯笼当再简单不过。
小四迟疑着应了声,匆匆去了。
话到此间,远处忽然走来一个小女使,那女使瞧着年纪不大,额间生了一颗痣,面容虽在夜色中瞧得不大清楚,但依稀能看出来是个窈窕女子。
小女使浅浅行了一礼,笑着说道:“见过郡主,见过二少爷。”
谢娉婷受了她的礼,等着她的后话。
小女使道:“方才主母派我来寻小公子,可巧就在此处遇见了,还请小公子同我回静园一趟。”
谢容淮往后缩了缩,又想起自己并没有逃课,也没有在学究那里插科打诨,怎得今日他娘寻他寻得这样着急?
但想起他娘的大嗓门,和常年的鸡毛掸子打人,谢容淮还是为难地瞧了他大姐姐一眼。
谢娉婷的目光在那小女使身上转了转,黛眉微蹙,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面生得紧?”
那小女使有些慌乱,却并不露怯,大大方方地说道:“奴婢是前几日二小姐选进府的,这几日在主母内院侍弄花草,郡主自然对奴婢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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