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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薇在黑市混了四五年,打架跑路很有一手,但架不住人多,一边要护着钱袋子,一边难免挂彩。
    宋妍出现的彷如天神下凡,但又顺理成章,她没有像故事书里的大侠那样天降正义地拯救秦薇于水火之中,而是比秦薇还怂,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东奔西跑,中间还差点被人追上削了一闷棍。
    宋妍对这片街区出奇的熟悉,带着秦薇在小巷里左拐右绕,最后在一片废弃的垃圾站躲过了那群抢劫的。
    “就算是吧。”宋妍咧嘴一笑,完全没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
    秦薇警惕地往外挪了挪,拒绝跟她贴坐在一起。
    “嘿,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宋妍不满地嚷嚷着:“我好歹刚才救你一命。”
    “你不来我也能跑。”秦薇反唇相讥:“你突然蹦出来,我还差点被人打了一棍子。”
    宋妍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翻了个白眼,于是干脆闭上嘴,也不搭理她了。
    她穿了一件破旧的夹克衫,袖口高高地挽上去,右手小臂刚才被尖锐的钢管切口划了一道口子,现在往下淌着血。宋妍在浑身上下摸了摸,在裤兜里掏出了一球破破烂烂的绷带,绷带上还带着血和土,不知道被“废物利用”几次了。
    宋妍也不嫌弃,抖落开就往胳膊上缠。
    秦薇瞥了她好几眼,见她一脸不怕死的光棍样,终于忍无可忍地叫住了她:“你小心感染死了,我没钱埋你。”
    “放屁。”宋妍眯着眼睛,斜叼着那根烟,笑骂道:“姐姐还用你个小屁孩花钱买坟?”
    叛逆期的小姑娘跟后来的心上人第一次初见并不算美好,秦薇后来回想起那句“没钱埋你”,总觉得是命运冥冥之间就已经给这次初见蒙上了一层不知名阴霾。
    ——只是当时她和对方谁都没发现而已。
    宋妍没有在那个危险的傍晚天神下凡一样地占据秦薇的目光,她更像是水,在不知不觉地侵占了秦薇生活中最重要的位置。
    刚认识不久的那段时间里,宋妍面对着秦薇几乎没有一句真话。她总是会撒一些马上就会被拆穿的谎,撒谎的时候也半分想装装样子的都没有,敷衍地几乎要把“我没说真话”五个大字写在脸上。
    直到后来,秦薇才慢慢咂摸出味道来,知道对方是不想说真话,又不想骗她,才搞出这么个招儿来。
    秦薇时常在黑市来往,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看起来老油条一样的姑娘,其实是黑市的情报贩子。对方在黑市最角落的筒子楼里有一间小屋,平时就住着,秦薇跟继父经常不对付,吵完了架就会跑出来闲逛,每次都会被宋妍捡回家收留一晚上。
    偶尔宋妍从附近的小河沟里捞了鱼,也会叫秦薇去吃饭。
    秦薇很难说她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可能是在筒子楼被她往碗里夹了一块鱼肉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对方收留她的时候——或许更早,早在宋妍不满又无奈地叫她小丫头的时候,就已经动心了。
    刚认识的时候,秦薇总嫌她做饭不肯放盐,清汤寡水的没滋味。
    宋妍大多数时候都会充耳不闻地埋头把饭吃完,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诚心实意地问:“您给那个盐的价钱了吗。”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薇就不抱怨了。小姑娘身上的刺日益柔软,到后来给什么吃什么,吃完饭还知道去把碗一起刷了。
    宋妍从“喂”变成“二姐”,其实只花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小姑娘人年纪小,还很单纯,一旦卸下心防就会立马迈入掏心掏肺的阶段,直接省略“互相了解”的过程。
    在秦薇认识宋妍的第二年,她搬进了那座破旧的筒子楼。
    室外的气温很凉,平原上的风一旦吹起来就很吓人,秦薇的大衣下摆被风扬得很高,锋利刺骨的凉风擦过她的颧骨,远处的树林沙沙作响。
    秦薇闭了闭眼睛,不想再想下去了。
    她其实很少会想起这些事,今天大概是因为墓园往西五里地正好是她们曾经住过的城镇,所以稍微有点触景生情。
    “我以前话挺多的。”秦薇终于开口说道:“……你不是总嫌弃这个吗,说我粘人。”
    “唔……不过你也看见了,我现在比以前话少多了。”秦薇说:“总觉得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秦薇说:“我总觉得你没死。”
    秦薇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并没有什么悲伤神色。好像从她来到墓园时就一直如此,她不像是来祭奠的,更像是找一个情绪输送渠道,来会友的。
    她不是悲伤过度,一直不愿相信事实,秦薇想。
    四年多以前,她的通讯端忽然收到一条来自陌生来源的讯息,上面是一张来自诊所的预约诊疗单——诊疗单的签名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二,秦薇认识,那是宋妍的笔迹。诊所那边说是病人一直没有按规定时间去就诊,于是把信息发给了她的紧急联系人,也就是秦薇这里。
    诊疗单上的病症足以让当时尚且年幼的秦薇方寸大乱,她慌慌张张地急于找对方确认,但通讯播了许久都没人接。
    她火急火燎地跑回家,嗓子眼满是血腥味儿,然而在家里什么都没找到,只看到床头上一只通讯器,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她的未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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