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嵬将长剑收回鞘中,摸了摸虎子的头顶,微微弯了眼,露出笑容。
严璟又恢复了方才斜倚着柱子,双手环胸的冷淡姿势,他朝着侍卫看了一眼,示意他将长剑送过去,开口道:“这剑从未沾过血腥,他想看便给他看吧。”
崔嵬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从侍卫手里接过剑,翻来覆去先瞧了瞧。若是与这剑比起来,自己的确实显得有些寒酸。手里这剑在崔嵬眼里实际上有些太过华丽,但,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严璟一眼,被这瑞王拿在手里,倒也显得没那么显眼了。
崔嵬将剑刃出鞘,看见熟悉的剑身才想起,自己其实是与这剑打过交道的,大概经了有十招?想起那日大漠之上的事,崔嵬还是有些尴尬,也不好再去看严璟,直接半蹲下身将剑身展现在虎子面前:“小心,不要划伤手。”
不知是被崔嵬的提醒吓到,还是因为对这剑的主人的畏惧,虎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犹豫再三,最终只是用指尖在剑身上轻轻点了一下,便像烫手一般收回了手指,抬眼看向崔嵬:“哥哥,将来等我长大了,也可以有自己的剑吗?”
“你若是喜欢,自然可以。”崔嵬将剑刃推回鞘中,双手奉回侍卫手里,跟着虎子在屋门前的小凳上坐了下来,“只是习武不比旁的事,要吃许多的苦。”
虎子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考量,又看了看崔嵬,疑惑道:“那哥哥你不怕苦吗?”
“我小时候啊,觉得练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因为喜欢,就不觉得苦了。”崔嵬似乎并不觉得与一个小孩如此认真地交流有何问题,甚至可能因为对方是孩子的缘故,他自在了许多,话也多了不少,“至于现在的话,大概是因为我知道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虎子晃了晃头,明显不明白他的意思,崔嵬也不在意,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反正啊,你只要真的喜欢,就会愿意去做,也一定会做好的。”
虎子到底是个孩童,虽然听着崔嵬的话,下一刻注意力就被别的事情分散,他仰着头看着头顶的夜空,又问道:“哥哥,今晚怎么没有星星啊?”
“嗯?”崔嵬也不在意他突然跑题,也跟着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四下里看了看,才回道,“可能是因为有月亮在的缘故吧,我阿姐当初说过,月亮若是太明亮的话,会很难看见星星的。”
“为什么呀?”
崔嵬歪着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阿姐没说过。”
严璟就这么在门口站着,也将二人的对话全听了进去,还忍不住跟着抬头看了看夜空,不知是不是今夜心境不太一样,哪怕只看见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际,竟也没觉得低落,然后,下一刻,严璟就打了个喷嚏。
前面的一大一小被喷嚏声惊动,都回过头来,虎子看了看严璟,小声对崔嵬道:“这个哥哥怎么还站在这儿啊?”
崔嵬心中其实也十分诧异,他以为按照这人先前的性格,大概早就不耐烦地回房了,所以方才才无所顾忌地陪着虎子说话,现在一想方才俩人的对话都被这人听了进去,觉得有几分的不好意思,为了掩饰情绪,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耳朵。
严璟一个喷嚏打完便听见了虎子的对话,不由皱了皱眉,实在想不通这小子为什么在崔嵬面前又乖又黏,一提起自己就是这副态度。明明今日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甚至顾及老村长的面子,连表情都放的和缓了些,哪里就有这么可怕?
严璟身后的侍卫见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劝道:“公子您今日才淋过雨,这夜风又凉,小心着凉。”
严璟搓了搓手指,又看了看那已经转回去继续闲聊的一大一小,最后应了一声:“那便回去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今日早些休息也好。”
侍卫点头应声,跟在严璟身后往回走时,忍不住又朝着崔嵬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宣平侯还真跟传闻里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啊?”侍卫本是自己随意感叹,却没料想居然会得到严璟的回应,不由怔了怔,半天才想起来回道,“传闻里说这宣平侯武艺高强冷血肃杀格外不好接触,但眼下看他对那小孩这么耐心,还挺和善的?”
严璟看了他一眼,却出人意料地并没有反驳,他只是转过头看向还坐在院子里的两个人,目光特别在崔嵬的背影停留了一会。
无论崔嵬在战场之上如何的战力惊人,多年以来又立下多少的战功,毕竟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此刻从严璟的角度看起来,甚至会觉得少年的肩背有些单薄,看起来有些清瘦,若不是亲身体验过,根本无法相信,这人是如何的力拔山兮气盖世。
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严璟轻哼了一声,朝着身后的侍卫看了一眼:“你也不用跟着我了,去休息吧。”
“属下二人已经安排好,今夜会轮流保护您的安危。”
严璟轻笑了:“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谁又知道本王是谁,又有什么可保护的。况且,有院子里那位在,今夜大概不能更安全了。”
宿在这种农家小院对严璟来说是有生以来头一次,他甚至会觉得,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村长一家人吃过晚饭之后就各自回了房间,因而整间院子都逐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家禽家畜们活动时候的声音,偶尔还有那两个还没有回房休息坚持在院里看月亮的人的小声嘀咕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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