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嵬与大军一起行进到此,只朝着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下意识地勒住了马,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严璟身上,置周遭的熙熙攘攘于不顾,眼里只容得下这一人。
“将军,太子殿下来了,您怎么在发呆?”习武之人都目力惊人,跟在崔嵬身后的李将军一眼就看见了严璟,回过头却发现自家将军居然停住了马,发起愣来,忍不住出言提醒。
崔嵬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抬眼便对上了严璟的目光,更是分辨出其中包含的充满调侃意味的笑意,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自我安慰道,璟哥长得这么好看,又有谁能忍得住不去看他呢?
每当这种时候,崔嵬便忍不住要暗自庆幸,这样一个谪仙一般的人现在,甚至以后都属于自己。
他驱马上前,在严璟面前停下,抱拳拱手,正色道:“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严璟收敛了眼底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朝着崔嵬身后正陆陆续续前行的大军看了一眼:“行军打仗的事我一窍不通,凡事还要仰仗将军,因而此后,将军也无需再多礼。”
“好。”
严璟凝眸看着面前的少年,还有浩浩荡荡的军队,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转过视线望向了远处云州城的城墙,低低唤道:“阿嵬。”
崔嵬驱马又向前两步,让二人于马上并肩:“怎么?”
严璟轻轻笑了笑:“只是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而已。”他偏转视线,伸手指了指远处,“当日我站在城墙下,远远地望着你与大军出发的时候,曾经短暂的想过,若是我当日能够再努力一点,是不是也有机会出现在大军之中,与你并肩而战。”
说到这儿,他仿佛提及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一般,摇了摇头:“只是我这个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看着你渐行渐远之后便打消了那个念头,只以为这是永远都不会发生的事情。却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这么一日。虽然颇有那么几分不得已而为之的意味,但……”
严璟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侧目看向身边的少年:“感觉还不错。”
崔嵬顺着严璟手指的方向望去,借着还不算明朗的天光,可以看见云州城的城门耸立,数月之前二人在城下告别的场景也浮现在眼前,崔嵬眸光微微闪烁,而后笑意从眼中慢慢漾出:“我也是。”
纵使此去吉凶难料,前路漫漫,充满了无数的未知,但却因为有人同行便不再觉遗憾。
与他笑脸相对,严璟也忍不住弯唇,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马鞭,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缰绳:“那我们走吧?”
崔嵬应声:“好。”
天光渐明,数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朝着未知的前方而去。
虽然这一年对严璟来说也算是吃了许多的苦,但行军对他来说,却又是一种完全不同与往日的全新体验——几乎每日天不亮就要出发,暮色来临才安营扎寨,每日除了晚上在帐中休息,其他大半的时间几乎都在马上,就算严璟自以为已比从前能吃苦的多,但连日下来,也已是精疲力竭。
但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哪怕严璟已是大魏当今的太子,是还未来得及继位的未来国君,也不能因为他一人而改变行军的计划。他唯一能得到的关照也只有在安营扎寨之后,被三军主帅亲自到帐中探望。
一路出发日日如此,今日也不例外。
但今日又有些不太一样,因为严璟心中清楚,今日过后,这一路最轻松最顺利的日子便已经完全结束,第二日再启程,他们将彻底离开西北,进入中原腹地,这一场战事由此也才算正式开始。
当然,对于此刻的严璟来说,暂时分不出精力来顾及这么多,又在马上度过一日之后,他的体力已经被损耗的干干净净,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的休息一会。
帐外传来脚步声时,严璟微微掀了掀眼皮,侧耳听了听,下一刻,帐门掀开一个熟悉的人影已经出现在帐中。严璟勉强打起的一点精神又重新消退,三军之中能够不受到任何盘问便进到自己帐中的,也只有那一人。
果然,那人小心翼翼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璟哥,你睡了?”
严璟实在懒得起身,只侧过头朝着来人看了一眼:“将军还没来,我又怎么睡得着?”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床榻,示意崔嵬过来,“今日巡营可比往日慢了至少两刻钟。”
崔嵬几步就来到床榻前,献宝一般将进到帐内便一直藏在身后的双手伸了出来,笑眯眯道:“因为方才巡营的时候,我发现赵将军他们扎营的时候得了点好东西,便多等了一会。”
严璟微抬眼,发现崔嵬手里正拿着一只烤的焦香的野鸡,香味在帐内弥漫,让连日以来因为精疲力尽而食欲大减的严璟也催生了那么一点的渴望。他仔细地看了那烤鸡一眼,疑惑道:“这种好东西赵将军他们也舍得交出来?”连日来严璟与几位将军也打了不少交道,对他们的脾气秉性颇为了解。在正事之上他们对崔嵬这个主帅敬重非常,但是在生活之中就颇为不拘小节了。
崔嵬搬来了矮桌放在榻旁,又找了器皿将那烤鸡装好,摆在上面。才挨着严璟坐了下来,回道:“这是最肥的那只,他们自然不舍得。但是他们又打不过我。”
严璟忍不住扭头去看崔嵬,发现他耳根微微发红,想来按照这少年的性格,大概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看起来神色如常,但其实也不怎么自在。不由失笑,捏了捏他的手指:“符越先前倒是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认识我之后,好像确实长了不少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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