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到十年的美好时光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像是他偷来的人生,现在又全部还了回去。
傅斯年从他怀中坐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惨然道:“玄灵门一众人还是不肯相信我们傅家根本没有什么宝藏,我以为他们与我们重修于好,已经是忘记了这件事情。原来是我看错了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们傅家的宝藏。平日里有你在,他们不敢如何……只是这一次趁你闭关,他们便露出了狐狸尾巴,预谋了许久,又跟上一次灭我傅家一般,杀上了山。”
闲灯道:“他说谎!”
傅斯年不但说谎,还说的滴水不漏。
他生的极为美艳,说谎时情真意切,眉目含泪,说道动情处泫然欲泣,捂着心口,连身体都微微颤抖。此番模样,莫说女人看着会心软,便是一个男人也忍不住不管不顾的去相信他。
凤栖猛然开口:“他们杀了师姐?我去找他们!”
傅斯年陡然拽住凤栖,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探了一探他的灵力,脸色终于变了:“你提前出关了?”
凤栖道:“我听见外面有声音……”
傅斯年心中一顿,暗道:我明明下了结界在后山,谁闯了进去?
“我不是告诉过你,时候未到,不准出关吗!”
凤栖道:“义父,山上山下的人全都死光了,我若再不出来,你也会——”
他像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于是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将傅斯年从地上拽起来。
傅斯年却是愣住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凤栖提前出关。
闭关本就是一件大事,提前出关体内灵力不稳就算了,更影响凤栖度小天雷劫。按照他的计划,凤栖出关之后,没过多久便会迎来自己的小天雷劫,可他方才等了半天,没等来雷劫,这才怀疑起自己的计划。
没有雷劫,如何成大道,如何杀光害他傅家的所有门派!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傅斯年动怒了,抓着凤栖的手腕,仿佛要捏碎他的手。
凤栖道:“义父,你先别生气。”
他怎么能不生气?
傅斯年好不容易将凤栖养到这么大,眼看成功就在最后一步,结果出了这么个岔子。
闲灯在一旁看的一知半解,忍不住问道,“傅斯年怎么了?”
要说他之前那副模样是装的,闲灯还能看出来。但是看到现在,傅斯年就没装,明显是生气了。
兰雪怀道:“凤栖提前出关,并没有渡劫。”
闲灯道:“没有渡劫?”
兰雪怀点头:“传闻,他是十九岁迎来雷劫的。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回事……”
闲灯也诧异道:“按道理说是应该有小天雷劫,怎么会没有?难道还有什么变数。”
他心想:凤栖必然是跟傅斯年修行的无情道,他现在的性格似乎比之前看到的更加闷,更加不爱说话,情感的表达也缺失了许多。傅家明明是被灭了满门,他除了最初的一点震惊之外,此后愈发看不出他的心思,像是想要悲伤,想要悲痛,但是却找不到这种情绪该怎么表达。
二人往前看去,只见傅斯年从地上拿起一把剑,放在凤栖手中。
他垂着头,收了满脸的怒气,笑了一声,答非所问,轻声道:“小栖竟然长得这么高了,义父现在要踮起脚才能碰到你的脑袋。”
凤栖看着他,不知道傅斯年怎么忽冷忽热,脾气如此古怪。
“义父,你今天好奇怪。”
傅斯年用手挽起耳边的垂发,将它别在耳后:“小栖,你是不是最听我的话,是不是最喜欢我?”
凤栖一字一句地重复:“我最喜欢你。”
“很好。”傅斯年哈哈笑道:“很好。小栖,你喜欢我就对了,我这么辛苦的把你养大,你要是喜欢别人还得了。小栖,你现在听我的话,去给师姐和师兄弟报仇好不好?”
凤栖茫然地看着他。
傅斯年温和道:“用这把剑,杀了我。”
凤栖仿佛无法消化这一句话,呆呆地看着傅斯年。
“你最听话,对不对,杀了我之后,把小天雷劫度过,把当年灭了傅家所有的门派全部都杀光,明白吗?”
闲灯瞪大眼睛:“他疯了吗!”
兰雪怀道:“难怪。”
闲灯忽然被兰雪怀这一声“难怪”给点醒,恍然大悟,同时,心中忍不住狠狠地一抽,这个傅斯年,当真是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这一场漫长又固执,长达十年的复仇计划,是连带着把自己都算进去的。
他对凤栖的好只是为了实现无情道的最后一步:若证大道,必诛至亲之人!
傅斯年对凤栖,亦父亦兄,显然就是这最后一步的关键。
闲灯惊讶道:“一个人的心要狠到什么地步才会算计自己?”
凤栖终于回过神,听到了傅斯年的要求,他顿住了,他反问道:“义父,你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我让你杀了我!”傅斯年到了这一刻,终于懒得假装什么君子,疯狂且凶狠地盯着凤栖。
凤栖停顿了很久没说话,半晌,他平静道:“义父对我好,我不要你死。”
“……你知道我对你好就对了,杀了他们,杀了我!杀了我!!”
“我不要。”他固执、茫然地又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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