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面前的女大夫高兴得要疯了,池罔决定换个话题:“我看了你的医案,你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一岁。”
池罔来了点兴趣:“二十一岁就有这个程度,学医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你是怎么想到走上这条路的?”
“我学医,就是想成为祖师爷‘善娘子’一样的女医者。”
这是池罔第二次,听到阿淼称呼兰善堂祖师为“善娘子”。之前他们忙着救人,池罔没来得及细问,此时便想仔细聊聊。
“祖师遗训,‘医者当以救人为心’,是每一个兰善堂的医者都必须熟练背诵的。”
说完这句话,池罔略作停顿,他看向阿淼,露出一个隐隐的微笑,“但并不是每一位医者在面对今天这样的抉择时,都能真的做得到以病人的损益,先于自己的安危。”
“你底子不错,阿淼。”池罔客观地点评,“我在看你的医案记录,你于医一道有天分,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颗医者之心。我希望以后无论你走到哪一步,再做与今天类似的抉择时,都能坚定地维持你的初心。”
阿淼正容道:“是。”
池罔冷静地指出问题:“兰善堂没落,固然有竞争对手的原因,但自身的问题,也不容推辞。医术衰微,医心不在,又何谈立足?”
即使说着这样严肃的话题,池罔脸上仍然是平淡和缓,声调也是不疾不徐,“应该是时候换一批人,好好发展一下兰善堂了,都传承了七八百年,总不能断在这里。”
大江南北的兰善堂,林林总总怕是上百家的店铺,若是统统一起整顿,谈何容易?
池罔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露出激动、坚定的表情,他依然是平平淡淡的模样,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小事。
只是他看起来平静的面容,莫名地有令人信服的能力。
连阿淼似乎都对池罔有着无限的信心,池罔说一句,她就应一句,脸上带着充满希翼的光,似乎已经提前看到了兰善堂未来的模样。
不过她这样的神情,池罔倒也熟悉,他当年做国师的时候,迷他的下属从来不少。所以此时见到阿淼目光崇拜,也只是微微一笑,岔开话题。
“阿淼,我多年行医,很少会听到别人称呼祖师爷为‘善娘子’,为何你会这么叫?”
阿淼回答:“我是个女大夫,大概能体会‘善娘子’的苦楚,若她泉下有知,怕也是不愿意被人称为‘庄侯夫人’的。”
没想到阿淼会有这样的回答,池罔凝神向她看去。
“祖师爷闺中小名,便是‘善娘’。她医术超绝,有起死回生之能。她生在诸侯四起的战乱年代,帮助了许多战争中需要救助的人,是那个时代里,最传奇的一位女子。”
面对池罔,阿淼初时还有些谨慎,但提起了自己崇拜的人,说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后,她就慢慢放松了。
“那是八百年前了,在沐北熙……就是始皇帝一统天下前,有好长一段群雄割据的时期。其中一位兵力能与始皇帝抗衡的一位诸侯——庄侯,因为仰慕‘善娘子’盛名,向她求婚。”
阿淼扼腕惋惜:“可惜祖师爷被骗了,与庄侯成婚后,庄侯不允许祖师爷抛头露面,不让她出去救人。后来,祖师爷就被困在高墙里了,若她真能幸福一生,倒也罢了。谁知道这庄侯看着坐拥万兵,家世显赫一副人模狗样的,可他真不是个东西!”
“史书里甚至都记载了庄侯的残暴荒唐,他骗娶了祖师爷、利用她的好名声募兵后,没多久就原形毕露了,四处收集貌美的姬妾、娈童,看上了便搜刮入府,简直是荒淫无道!”
池罔翻着医案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阿淼不忿道:“善娘子成婚后,发现自己的丈夫居然是这样的人,心中痛苦可想而知,她生下庄侯长子后,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了。”
“可惜善娘子没生在八百年后,若她生在如今的仲朝,女子不用嫁人也不会受到非议,抛头露面也没有那样大的压力,女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当一个医者,堂堂正正地受到众人尊敬……”
她长叹了一口气:“祖师爷虽然不幸,但万幸的是,她的医术没有断在侯府的高墙里。善娘子只有一个儿子,但她的儿子一点也不像庄侯,这位姓庄的少爷,品性随了善娘子,更是继承了……”
池罔似乎是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借着刚才的话头,打断了阿淼:“那么仲朝现在的女子,都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不仅转移了话题,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他这次沉睡后见到的这个新朝代,似乎和以前的都不太一样。他需要不动声色的收集信息,尽快去了解这个朝代,他不想表现得太脱节。
“女人能做的事可多了,还能当皇帝呢!”阿淼道:“仲朝这一百多年,皇室、宗室生孩子清一水生的全都是女孩儿,女子继位就是女皇帝了!”
池罔:“……女皇帝?”
阿淼理直气壮道:“直到一百年后的现在,才终于有宗室生了个男孩。可谁叫他是男孩?于是他就成了皇储中最不受宠的那个,不被待见得整个仲朝都知道。”
池罔觉得自己的理解出了问题:“等等,宗室之子,也可以成为皇储?”
“仲朝的皇族中人,不婚和断袖都很多,因此子嗣稀薄。所以只要姓房,年级适当,别管哪一支所出,都有资格成为皇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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